马车里最后那截灯芯快要烧断时,发出爆燃声,将肖战唤醒了过来。
等他再睁眼开时,有些头疼地扶着自己的脑袋,浑浑噩噩地看着周围,“这是哪儿啊?”
他突然察觉自己枕靠在一人怀里,有些受惊似地抬眼往上看去,却对上那人有些黯色的墨瞳,将他吓得一个激灵。
肖战鲤鱼打挺似地从他怀里离开,警惕地缩在角落里,有些不安地道:“你……”
王一博淡淡看着他,怀里突然没了他的温度还有些不习惯,低声道:“你刚才喝醉了,刚才喂了你一碗解酒汤。”
听王一博说着说着,肖战的脑袋就又疼了起来,想来是还有些余醉。
不过他确实想起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想起刚才自己在他面前醉酒撒泼的场景,就不禁羞耻,咳嗽两声,想要岔开话题。
肖战掀开马车车帘却发现停在皇宫大内之外。
凉风顺着他掀开的车帘一股脑地涌了进来,将他难得麻痹的脑子都吹得清醒了些。
这个地方,他恐怕再熟悉不过了。
肖家还没有获罪的时候,他经常入宫看姑姑,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他都无比熟悉。
肖战脸色有些难看,将车帘放下隔绝视线,有些不安,“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王一博目光淡淡地落到他满是淤青的脸上,低声道:“不是想让我救你父亲吗,今晚便是最好的机会。”
“进皇宫,告御状,用苦肉计让陛下对肖家回心转意。”
肖战怔怔地看他,忽地品味出他的用意来,摸了摸脸上的伤,却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能有用吗,若是我将今晚的事情告到御前,那马公公一个不高兴吹吹耳边风,太后那边会不会……”
王一博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平静,“这些你都不用管,今晚你要做的事情便是让陛下同情你,可怜你,其他的事情,我会解决。”
马车里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荡荡的夜里只剩下外边马儿偶尔踏蹄的声音。
肖战幽幽道:“那万一陛下不准备管这件事情呢,一个不高兴,就让人把我拖出去斩了,那我今晚不是撞枪口上了。”
王一博看着窗外已经开始轮换的宫外守卫,神色如常,“陛下心里是有你这个侄子的,否则我无论怎样为你求情,若是陛下铁了心要你流放,我也无计可施。”
王一博低头一笑,“不得不说,你还可算讨人喜欢。你父亲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你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只要他还记挂着你,云妃在宫内一天,你永远都是陛下名义上的侄子。”
“你若是被欺负了,自然该找他这个姑丈诉苦。”
肖战撇了撇嘴,左右他现在也想不出好办法救父亲,索性就听他的话试一试。
宫中灯火通明,只有巡夜的宫人偶尔发出脚步声。
嘉祯帝坐在内殿中,有些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身边的冯保恰到好处地端上一杯茶,毕恭毕敬地道:“陛下,夜也深了,您还是多注重些身体,歇一歇吧。”
嘉祯帝面色沉郁,接过茶饮了一口,重重叹息一声,“什么时候了?”
冯保轻声道:“回陛下,已经戌时了。”
嘉祯帝点点头,殿外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跪着禀告,“陛下,王大人来了,说要见您。”
嘉祯帝愣了一下,“这么晚了,他还来做什么,罢了,叫他进来吧。”
嘉祯帝正端起茶,准备低头饮用时,却听见乍破天惊的一声呼喊,差些叫他手里的茶都给翻了。
兔子似的身影几乎是滑跪了进来,不闻其人,先见其声。
肖战低着头,弯着腰,趴在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陛下,陛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陛下!”
只见他发丝凌乱,脊背单薄,浑身颤抖不止,梨花带雨似地抬起那张脸,惨兮兮地瞧着他,眼泪珠子顺着满是淤青的脸往下滑,好不可怜。
嘉祯帝定睛一看,才瞧清楚面前这人的惨样,惊愕地差些没认出来。
他从龙椅上站起来,细细一看,又是不可置信又是心疼,当即开口。
“肖小宝,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这小宝两个字是他的小名,只有身边亲近的人才这么叫,小宝小宝,他从前就是这么个被众人捧着爱着的宝贝。
如今肖战满脸是伤,头发凌乱,衣裳也是灰尘仆仆,哪还有从前那个漂亮可爱之人的模样,竟是连街边乞儿也不如了。
嘉祯帝就算再不满他父亲贪污的事情,却从来也没有因此责怪过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
如今细细看来,他是瘦了不少,身上衣裳都是松垮垮的,小脸也是寡淡苍白,想来这些天吃了不少苦头。
如今见他如此狼狈可怜,皇帝心中怒火已然起来,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扔到另一人脚边,碎裂一地,震怒道。
“王临安,听说这些天,小宝他都是住在你府上的,你怎么照顾的人,把他弄成这个样子。”
嘉祯帝满心的火气,怒而拍桌,面沉如水,“你是不是打他了?你怎么能动手打他?”
王一博没有争辩,只是淡淡跪下,告罪,“臣有罪,没有能够照顾好陛下的侄儿。”
“不过,他的伤却不是臣弄的。”
肖战急忙哭着解释,“陛下,不是王大人打的我,是马公公的干儿子马祥云打的我,叫一群人把我给堵了,一群人对着我拳打脚踢。”
肖战哭得泪花带雨,眼睛红通通的,哭着跪着朝他爬去。
肖战抱着龙腿,就开始嘤嘤哭了起来,哭得动容可怜,眼泪顺着小脸往下滑,叫人看得心都快要碎了。
“陛下,我这些天过得好苦啊,吃不饱穿不暖,有不少人欺负我,嘲笑我,还打我。幸亏陛下挂着我,叫王大人来照顾我,否则我今日是没有命来见陛下了。”
嘉祯帝看着抱着自己腿的人,却发现他脸上的伤离近了,看着更是吓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怒火中烧。
“马祥云竟然把你打成这样!来人,快给朕选太医过来!”
冯保也是焦急喊来小太监,急忙道:“快快快,快去宣太医过来给小公子瞧伤!”
肖战眼波流转,眼泪像是泄洪的水哗哗地往下掉,脑袋枕在龙腿上,哭得哀婉动情,“陛下,不知道……那马祥云见我们家失势,对我大肆羞辱也就算了,他们还……还……”
肖战像是说不出口来,埋在他膝上哽咽起来,“小宝说不出口。”
嘉祯帝看着哭得像是孩子的人,心中又是生气又是伤心。
见他不肯说,他急忙抬头看向站着的王一博,指了指,发怒催促道:“他说不出口,你来说,马祥云那个竖子,究竟对小宝他做了什么?快说!”
王一博跪下,淡声陈述,“臣赶到时,马公子叫了一群纨绔,将肖公子抓到了钟翠阁,意图不轨,其中一人嘴里不干不净,言辞轻佻,被臣当场用陛下亲赐的宝剑削了舌头。”
王公大臣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些不好的风气,总喜欢养一些妖艳的男孩,豢养在府内戏玩。
嘉祯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下子就明白了那群人想要对肖战做什么,顿时面色铁青,咬牙切齿,怒骂道:“这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竟敢将不干不净的想法打到你的身上,这群狗东西!”
嘉祯帝眼神晦暗不明,已是怒极,“冯保!将今日钟翠阁里参与的人都给朕抓起来,每人两百大棍,外加闭门思过三个月。明日朕要亲自去问问他们的父亲,究竟是如何教养儿子的!”
肖战可怜兮兮地抬起脸来,擦眼泪,见好就收,“多谢陛下作主。”
嘉祯帝垂着眼帘,看着他,不免有些舐犊情深之情,拍了拍他的脑袋,心疼地道:“被欺负了,怎么也不进宫来跟朕说呢。”
肖战听他言语慈爱,还似从前,不禁动了情,潸然泪下,跪着擦眼泪,低声道:“父亲跟姑姑犯错了,我也不再好意思来见陛下您,也怕陛下不愿意见我。”
嘉祯帝长叹一口气,低声安慰,“这些事情都跟你没有关系,你还是朕的侄子,朕岂能不管你?”
肖战流着眼泪,哽咽着道:“姑父,从前都是我不好,可我心里一直都觉得我们是一家人,从父亲出事之后,小宝不知道看了多少人情冷暖。”
“就算我想要来进宫见陛下,那些人也不会愿意让我能够进来找您。”
肖战猛然跪下去,给他磕头,声声动情,“姑父,请您看着以往的情面,饶过父亲一条性命,给小宝一条活路吧。”
“若真的没了父亲,真的没了肖家,小宝便会被那些人拆吃入腹,从此再没有活路了。”
嘉祯帝眼神复杂地看着跪着自己的人,靠在龙椅上,长叹一口气。
他怎能不知道那些趋炎附势又捧高踩低之人,如果知道肖家真的失势,肖家的人恐怕都活不下去了。
现在他都还没能做出决定,肖战就被折腾欺负成这样。
若是他真的赐死了他的父亲,恐怕他跟其他人在这个京城中怕是待不下去了。
嘉祯帝终究是舍不得他。
王一博站在局外,将嘉祯帝眼底的复杂迟疑都看得清楚。
他云淡风轻地垂眼,一言不发,因为他知道,肖家所有人的命都保住了。
殿内安静了很久,嘉祯帝将跪着的人扶了起来,疲惫道:“起来吧,我不会要了你父亲的命。”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终究要给众人一个交代。”
“朕会将你父亲刺配沧州,若你争气,日后有一日能够回京效力,朕可答应你,饶恕你父亲,让他再回来。”
肖战抬起眼,眼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心中那块大石头已然落地,立马跪地谢恩,哽咽道:“小宝代父亲谢过陛下!”
嘉祯帝知道他一直是个心地善良的孝顺孩子,见他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再次将他扶起来,“起来吧,日后要稳重些,不要再跟从前一样了。”
“朕记得,后日有场马球会,你的马球最好,到时候叫临安带着你一快来,朕等着你。”
嘉祯帝已经有些老迈了,此刻眼神却是慈爱温柔的。
他握住少年人单薄的双肩,用力地捏了捏,算是在为他谋算铺路了,沉声道:“无论如何,朕都是你的姑丈,日后外派为官,若收到欺负,写信给朕。”
“朕依旧会为你做主。”
小宝小宝!最可爱!真可爱!天下无敌可爱!
很快就脱离京城副本了 进孟州小副本 马上跟相公变上下级喽 嘿嘿 你俩终于要好好谈了 话说咱们肖肖是真迟钝了 这都看不出来人家王大人喜欢你 也是坠了。
我心目中的崇祯帝大概就是皮筋猴这样威严但偶尔又宠溺慈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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