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去服软

　　05去服软

　　“阿战？阿战！”

　　“……嗯？”

　　全秘书一连喊了肖战好几声，肖战才从发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眼神聚焦时还带着几分茫然。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全秘书笑着打趣，冲他促狭地挤挤眼，“该不是上班时间还在想你那金屋藏娇的小男友吧？”

　　今天没有司机，全秘书开车，肖战在副驾上看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肖战不是老板，全秘书也不是下属，还和从前一样叫他“阿战”。

　　“什么金屋藏娇……”肖战扯了扯嘴角，“而且他也不是我的小男友。”

　　全秘书惊奇地“嗯？”了一声：“怎么，你俩还没和好？可我看你最近气色不错，还以为你被爱情滋润终于死人微活了！搞了半天你俩没和好啊？”

　　“没。”肖战垂下头，唇边扬起一抹笑，很淡，带着嘲意，“他现在看见我就烦，正眼都不肯看我。”

　　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对着王一博，他竟有些不敢说复合的话。王一博现在很讨厌他，只不过因为无力反抗才勉强留在他身边，他知道。

　　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他勉强，非得去摘那强扭的瓜，尝尝到底甜是不甜。五年前王一博原就是拒绝的，是他执意把人拖进这趟浑水里，弄的人白衬衫上泼了墨，再难洗去了。

　　全秘书没有错过肖战脸上一闪而过的阴郁，疑惑道：“那你的黑眼圈……”

　　“淡了是不是？”肖战笑起来，变脸似的换上愉悦表情，“最近睡得还不错。”

　　全秘书秒懂：“睡一起了。”

　　肖战没否认，眼底浮起一丝病态的餍足。

　　全秘书一边摇头一边感慨，啧啧称奇：“哎呀，真佩服你，这还没和好呢就把人搞到床上去了，老弟我真是膜拜膜拜。”

　　又道：“我说呢，瞧着你最近心情都好了不少，人也不如以前疯了，挺好啊。你这一谈恋爱，公司氛围都轻松不少。”

　　肖战勾勾嘴角，打破全秘书美好的幻想：“可惜疯病不会消失只会转移，有没有可能我只是换了个地方发疯？”

　　他是没在办公室里摔摔砸砸了，可昨天晚上他还在王一博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又把王一博的被子枕头通通丢到地上，大叫着让他滚，气得王一博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疯狗。

　　“那可不行，你要是还想和他共同演出破镜重圆的大团圆结局，就得对他温柔点，拿出你五年前追他时候的耐心。”全秘书热衷于当爱情顾问，虽然自己还是一朵牡丹但理论知识相当丰富。

　　道理肖战当然懂，但是……

　　“在他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也正常，毕竟坏脾气总是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人，”全秘书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你……吃药的事儿吗？”

　　肖战摇头：“我没告诉他。”

　　全秘书说：“他要是知道，兴许还能体谅你几分，可他不知道，你就得收着点你那疯劲儿了，别让他以为你是故意在玩他。”

　　“玩他？”肖战微微一怔，随即不认可地反驳，“我哪里像在玩他。”

　　“五年前王一博是直男这事儿不用我再提醒你吧，我就问你，是不是你把他掰弯的？又是不是你把人家给甩了？过了五年，又是你主动上门去招惹他，是也不是？”

　　全秘书一句话收束全文：“怎么看你都像在玩他。”

　　说完这句话他就惊恐发现肖战的眼神不对劲了，盯着他的架势活像要把他给盯穿，脖颈一凉，连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闭嘴！”

　　“操！”

　　肖战骂了句脏话，狠狠踹了脚车门，捏了捏眉心，努力克制心头汹涌的烦躁，嘴角一勾又笑起来，变脸比翻书还快：“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全秘书被肖战那一脚吓得一哆嗦，心惊胆战地抓紧了方向盘，莫名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还好肖战的火目前为止还没烧到他身上来过，否则恐怕这总裁秘书的高薪他也是有命赚没命花啊！

　　稳住心神后方道：“这好办，你别老拿他亲人朋友威胁他，多跟他服个软。”

　　肖战冷笑：“你当我想这样？”

　　他也不想动辄威胁王一博，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只会把王一博越推越远？可奈何他如今只剩下这一招能把王一博留在身边了。

　　“你傻呀，你一个劲地逼他只会适得其反，要软硬兼施才能事半功倍，”全秘书把刹车一踩，车子稳稳停下，“到了。”

　　首都人民医院15楼。

　　肖玉堂的病房。

　　肖战推门进去，护工和全秘书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老肖总的身体怎么样？”全秘书问。

　　护工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全秘书“哦”一声，没再问了。

　　肖战进去的时候，肖玉堂还在睡着。桌上放着一个果篮，不知是哪位探病的人留下的，肖战挑挑拣拣，从里面扒拉了一根香蕉吃。兴许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了肖玉堂，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年事已高，整天觉得身体不舒服，可又说不出来哪不舒服，其实就是年纪大了器官衰竭。

　　肖战是肖玉堂年过五十生的私生子，用全秘书私下里吐槽的话来说，肖玉堂的年纪当肖战的祖父都差不多了。

　　“小勇呢，怎么不见他来看我？”肖玉堂问。

　　肖勇是肖战的大哥，肖玉堂名正言顺的儿子。

　　肖战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才回答了父亲的问题。

　　“他已经死了，您忘了。”

　　肖玉堂因为老迈而变浑浊的眼珠子缓缓转了转，良久才想起来这件事：“哦——他都死了五年了。”

　　“是啊，”肖战在病床前的小凳子上坐下，“父亲，我给您汇报这个月公司运行的情况，您要现在听吗？”

　　肖玉堂缓缓点头：“你讲吧。”

　　肖战从病房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今天是工作日，肖玉堂让肖战别误了工作，听完汇报就打发他走。

　　回公司的路上，全秘书问肖战：“和你爸聊得怎么样？”

　　肖战握着手机不知在和谁联络，聊天框里清一色的绿，几乎全是他在单方面给对方发消息，对面的人只零星给了几条剪短的回复，敷衍得十分明显，看得肖战心里闷闷的。

　　他拇指悬在键盘上方，想再发点什么，又硬生生忍住，最后烦躁地将手机反扣在腿上，抬头望向窗外，漫不经心道：“肖勇死了，我是他唯一的儿子，这些年对他百依百顺，他自然满意。”

　　“那他有没有和你吐露几句和制药公司有关的事情？”

　　“他嘴严的很，我只问了一句，他就说还没到告诉我的时候。”肖战冷笑，心里暗骂老东西狡猾得很，到现在还不肯完全信任自己。

　　全秘书宽慰他：“我看他这个样子，就算好吃好喝供着也就剩几年功夫了，到时候整个公司都是你的，他早晚要告诉你。”

　　默然片刻，肖战低声说：“我等不了那么久。”

　　不必多说，全秘书懂他的意思。

　　肖战是怕自己等不到那一天。

　　这些年他跟在肖战身边，一直在暗中调查一件事，如今事情刚刚浮出水面，肖战心急，他知道。

　　“害，说什么傻话，你还年轻，会长命百岁的，”全秘书努力让车里的氛围变轻松，故作不在乎地笑了两声，“他不肯说，那我们就自己查。既然现在已经发现了账目有问题，就已经是个突破，我会盯紧制药公司，你那边……要不要给徐莹打个招呼？”

　　徐家四代从政，徐莹的父亲是首都高官，所以她年纪轻轻就已是首都公安厅副主任，自小和肖战相识，为人正直可靠。

　　“先不要，免得打草惊蛇。”

　　从刚才开始肖战的头就一直隐隐作痛，肖玉堂为什么要给这样一家籍籍无名的制药公司每年投那么大一笔钱，还不计较回报率，这根本不符合他的个性。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和他母亲当年的突然疯癫绝对有着某种关联。

　　全秘书“哦”一声，余光瞥见肖战又拿起手机，好奇问道：“你干啥呢，刚才开始就盯着手机不放。”

　　“订机票，去横店。”

　　“去那干啥，有什么生意要你亲自出马到横店谈？”

　　全秘书的脑筋还没转过弯儿来，就见肖大少抿了抿唇，苍白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可疑的淡淡红晕，别过脸，含糊说：“……去服软。”

　　于是王一博才刚下戏就从助理那里得知了肖战到来的消息。

　　顺着助理的视线望过去，王一博看见肖战正乖乖巧巧坐在他的折叠椅上，笑眯眯往这里看。

　　那人今天终于舍得脱下他那些骚包的高定西服，只简简单单一件黑色棉质短袖加短裤，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脚上踩一双运动鞋，刘海蓬松盖在额头，不像首都叱咤风云的肖大少，反而像个过了宿舍门禁还偷跑出来的大学生。

　　自打王一博去了横店就不怎么回他消息了，问就是忙着拍戏，弄得肖战一肚子火没处发，只好亲自过来兴师问罪。

　　王一博面无表情，自顾自戴上口罩和鸭舌帽，连一眼也没赏给肖战，但念及肖战这喜怒无常的性格，又担心他在片场上发疯，只能皱着眉头问他：“你来干什么。”

　　“王一博，陪我去吃夜宵。”肖战还坐在那张小小折叠椅，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王一博挑眉：“你大老远跑来，就是让我陪你吃夜宵？”

　　肖战理所当然地“嗯”一声，仿佛吃夜宵是件天大的事，完全值得他专门从北京飞一趟横店。

　　王一博又想爆粗口了，重逢以来他好像一直在骂肖战有病。

　　可他拿这位有病的大少爷没办法，人说吃夜宵就吃夜宵，没问他要星星月亮就不错了。

　　王一博带肖战去了自己常去的小店，店主认得他，熟稔地同他打招呼：“今天带朋友来了？里边坐。”

　　王一博发现今天肖战的心情似乎很好，他还以为习惯了出入高级场所的肖大少会对这间小店挑三拣四，但对方今天却一直笑眯眯的，他态度冷淡，也不见肖战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不针锋相对、安安静静地同桌吃饭了。

　　有那么一瞬间，王一博感觉自己乘坐时光机回到了五年前——没有威胁，没有歇斯底里，只有两个普通的年轻人、烧烤摊和冰啤酒。

　　纵然他再不愿意承认，但在他心里头，确实，也是有那么一点点怀念的。

　　不过世上没有哆啦A梦。

　　他的怀念也就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