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蒹葭苍苍“的老师

书名:旧信未拆
作者:whisper!

小家伙走路还不稳,一步三晃地踩着朴蔺的影子,梧桐叶的叶柄在她手心里晃悠,像只绿色的小尾巴。朴蔺蹲下来教孩子们选叶脉清晰的叶子,念念突然把手里的梧桐叶往她掌心一塞,奶声奶气地说:“给你。”

她的指尖软软的,带着刚摸过蒲公英绒毛的暖意。朴蔺捏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高三那年,宋之际在篮球场上崴了脚,她蹲在看台底下给他递创可贴,他也是这样,把手里半瓶没喝完的冰镇汽水塞过来,瓶身的水珠洇湿了她的校服袖口。

“念念很喜欢朴老师呢。”林溪走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拍孩子们的笑脸,“在家总念叨,说幼儿园有个会讲‘蒹葭苍苍’的漂亮老师。”

朴蔺笑了笑,帮念念把歪掉的围裙带子系好。小家伙突然指着她的钢笔:“笔,亮亮。”那支银色钢笔是她前阵子买的,笔帽上刻着细小的星轨图案——和宋之际大学时在朋友圈发过的物理笔记上的星图,有几分相似。

联谊活动结束时,林溪抱着睡着的念念跟她道别,忽然说:“对了,周末我们家请了几个朋友来吃饭,宋之际说你住得近,要不要一起来?”

朴蔺握着教案的手指紧了紧。窗外的玉兰花落了满地,像堆碎雪。她想起上次在火锅店,林溪给念念擦嘴时,宋之际伸手替她拨了下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不了,周末要备课。”她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林溪也没多劝,只是笑了笑:“那下次吧,宋之际总说,高中时多亏你帮他整理错题,一直想谢谢你。”

朴蔺回到办公室时,夕阳正往窗台上爬。她翻开教案,夹在里面的梧桐叶不知何时被压得平整,叶脉在光线下像张细密的网,网住了十七岁那年没说出口的话。

周五放学,她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笔记本,撞见宋之际抱着念念在挑蜡笔。小家伙趴在他肩头,手指着货架最上层的彩虹蜡笔,咿咿呀呀地哼唧。

“要那个?”宋之际把她举起来,小家伙立刻伸手抓住蜡笔盒,在他脸上吧唧亲了口。他笑着躲开,转身时正好撞上站在货架旁的朴蔺。

“又见面了。”他眼里的笑意还没散,落在她手里的笔记本上,“买这个?我记得你高中时总用这种带格子的。”

朴蔺低头看了眼,确实是她用了多年的牌子。指尖划过封面的纹路,忽然想起高三的晚自习,她总在这种本子上写满“宋之际”,又用涂改液一层一层盖住,最后纸页上鼓出小小的包,像颗颗没发芽的种子。

“习惯了。”她含糊道。

念念手里的蜡笔盒突然掉在地上,红的黄的蓝的蜡笔滚了一地。朴蔺弯腰去捡,手指先碰到支天蓝色的,抬头时正撞上宋之际的目光——他也在捡,指尖离她的手只有几厘米。

空气里飘着文具店特有的橡皮味,像极了高中教室的味道。朴蔺猛地缩回手,蜡笔在掌心硌出个小印子。

“谢谢。”宋之际把捡好的蜡笔递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和上次在火锅店解围巾时一样,带着温热的潮气。

“不客气。”她把蜡笔塞进念念怀里,转身就走,听见身后宋之际叫她:“朴蔺。”

她停住脚步,没回头。

“下周六有空吗?”他的声音隔着货架传过来,带着点犹豫,“林溪说,想请你尝尝她做的提拉米苏,她说你上次聚会好像没吃。”

朴蔺望着玻璃门外的车流,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没尽头的路。她想起高三那年,她在信里写:“宋之际,如果有一天你请我去你家,我一定要穿那条新买的白裙子。”

可那条裙子早就被她捐了,连同那些没寄出的信,一起埋进了旧时光。

“不了。”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风,“我下周要出差。”

转身离开时,她没看见宋之际手里捏着支天蓝色蜡笔,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很久,直到念念扯着他的衣角要抱,才弯腰把女儿搂进怀里。

回到家,朴蔺把新买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写下“四月”两个字。窗外的玉兰花还在落,有瓣花飘进窗,落在书页上,像个浅浅的吻。

她想起林溪说的“一直想谢谢你”,忽然笑了。其实不用谢的,那些年偷偷藏在错题本里的解法,写在信里的碎碎念,还有看他打篮球时悄悄捏皱的衣角,都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无关。

就像此刻,她在笔记本上画了朵玉兰花,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再也不会出现那个名字了。

楼下传来孩童的笑声,朴蔺探头往下看,是几个孩子在捡玉兰花瓣。其中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举着片最大的花瓣,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像极了当年站在领奖台上的宋之际。

她收回目光,继续在纸上画玉兰花。阳光透过纱窗落在笔尖,暖融融的,像给新的故事,开了个温柔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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