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公布那天,公告栏前围满了人。红色的榜单像一张铺开的网,将高二学生的名字按分数排列,密密麻麻的字迹里,最顶端的两个名字依旧醒目——贺允,祝诺。
贺允站在人群外围,目光落在榜首。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几乎要满的分数,而紧随其后的祝诺,总分只比他低了三分。这个差距和过去两年里的无数次考试一样,细微得像一层薄纸。
“又是贺哥第一啊!”旁边有人咋舌,“祝诺也太稳了,每次都只差这么点。”
“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故意的?一个追一个赶,跟拍电视剧似的。”
“何止啊,你没看最近贴吧?说他们俩……”
后面的话渐渐模糊。贺允的视线越过人群,看向不远处的祝诺。对方刚从榜单前离开,手里捏着一本习题册,侧脸对着晨光,冷白的皮肤泛着一层浅淡的光泽,仿佛对身后的议论充耳不闻。
冷杉味安静地悬浮在空气中,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自从梧桐林那次之后,这种距离感就像被加固的堤坝,无论贺允怎么试探,都纹丝不动。
贺允的指尖在口袋里蜷了蜷,碰到了冰凉的检测仪。屏幕暗着,但他总能想起那刺眼的97%。明明是几乎完美的适配度,却像道无形的屏障,把两人推得更远。
“贺允。”
身后传来老师的声音。班主任拿着一叠试卷走过来,脸上带着赞许的笑:“这次物理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只有你和祝诺做出来了。思路很新颖,下午班会课,你来讲讲?”
贺允点头:“好。”
“祝诺那小子也厉害,”老师感慨道,“就是太闷了,让他分享经验总说没时间。你俩要是能多交流交流就好了,互相学习嘛。”
贺允的目光再次投向祝诺离开的方向,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教学楼拐角。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交流?他们现在连眼神交汇都成了奢侈。
下午的班会课,贺允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那张物理试卷。投影仪将题目投在幕布上,清晰得像他此刻的思路。
“这道题的关键在于建立动态模型,”他的声音平稳,带着惯有的冷静,“很多人卡在摩擦力方向的判断上,其实可以换个坐标系……”
台下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贺允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教室,落在祝诺的座位上。对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似乎完全没在听。
黑松味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贺允顿了顿,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另一种解法:“或者,用祝诺的这种思路也可以。以接触面为参考系,更简洁。”
台下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叹。祝诺的笔尖猛地顿住,终于抬起头,看向讲台上的贺允。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贺允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到祝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瞬间的波动,足够让他捕捉到——祝诺其实有在听。
冷杉味微微晃动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极浅的涟漪。
“这种方法的核心是……”贺允迅速收回目光,继续讲解,声音却比刚才低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班会课结束后,贺允收拾东西时,祝诺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没有停顿,没有眼神,像一阵沉默的风。
“祝诺。”贺允再次叫住他。
这次,祝诺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事?”他的声音很淡,冷杉味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贺允捏着试卷的指尖微微收紧:“你的解法……很好。”
祝诺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转身就走。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贺允突然觉得很累。那道在梧桐林裂开的缝隙,不仅没被填补,反而被越拉越大,大到足以吞噬所有靠近的念头。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检测仪的屏幕依旧暗着。但他知道,只要祝诺再靠近一点,那道红色的警报一定会再次响起。
晚自习时,贺允收到一条短信,是击剑社教练发来的:“下周六省赛预选赛,你和祝诺组队参加双人赛,今晚加训。”
贺允的瞳孔微微收缩。
双人赛需要极高的默契,攻防配合,进退一致,容不得半点隔阂。他和祝诺现在这样的状态……
他下意识地看向祝诺,对方似乎也收到了短信,正低头看着手机,脸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训练馆的灯光格外明亮,将剑道照得如同白昼。
贺允和祝诺穿着击剑服站在场地两端,面罩遮住了彼此的表情,只剩下剑尖相对的冷光。
“开始。”教练的声音落下。
剑尖瞬间交击,发出清脆的响声。贺允的攻势凌厉,带着黑松般的压迫感;祝诺的防守却异常被动,冷杉味里透着明显的抗拒,连步伐都显得有些迟疑。
“不对!”教练皱起眉,“双人赛不是让你们单打独斗!贺允,收力!祝诺,进攻!你们是搭档,不是对手!”
剑尖再次碰撞,却依旧杂乱无章。贺允刻意放缓速度,想给祝诺配合的空间,对方却像没接收到信号,只是机械地格挡,连眼神都在回避。
“停!”教练的声音带着怒气,“祝诺,你在干什么?心思不在训练上就回去!”
祝诺摘下面罩,额角的汗滴落在锁骨上,冷白的皮肤泛着薄红。他喘着气,看向教练:“对不起,教练,我……”
“不用道歉。”贺允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不想比就直说。”
黑松味骤然变冷,带着压抑的怒火。他看着祝诺,眼底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从小学到现在,你一直都是这样。不想面对就逃避,是吗?”
祝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冷杉味剧烈地波动起来,像被狂风撕扯的树枝:“我没有。”
“那你告诉我,”贺允上前一步,剑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面罩,“为什么要躲着我?就因为那个97%?还是因为……你也害怕?”
最后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祝诺心里最隐秘的地方。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祝诺转过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今天状态不好,训练暂停吧。”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训练馆,连击剑服都没来得及换下。
贺允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黑松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浓重的失落,像被暴雨淋透的森林。
教练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孩子……心里有事。你们俩啊,明明是最适合的搭档,偏偏要走到这一步。”
最适合的搭档?
贺允苦笑。或许吧。
但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裂痕,已经深到连剑尖都无法触及了。
他不知道的是,跑出训练馆的祝诺,在走廊的拐角处停下了脚步。他靠着冰冷的墙壁,胸口剧烈起伏,手腕上的检测仪不知何时亮了起来,刺眼的红光映着屏幕上的数字——99%。
只差1%,就要满了。
祝诺捂住自己的腺体,那里传来一阵灼热的疼痛。冷杉味失控地向外蔓延,带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与……渴望。
他不是害怕那99%的适配度。
他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彻底沉溺在那片黑松的阴影里。
最近生病了,更新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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