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鎏金饰边的寝殿里早没了往日的安宁。

瓷杯玉碗接连砸在金砖地上，碎裂声脆响不断。阿念小王姬叉着腰站在殿中，一身水红宫装衬得她脸颊绯红，偏那双杏眼瞪得圆圆的，满是不耐：“哥哥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回来？一群废物！这么些人手，连个人影都寻不到？”

贴身丫头海蓝赶紧上前，小心翼翼拾着地上的瓷片，柔声劝：“王姬息怒呀，仔细气坏了身子，回头公子回来该心疼了。”她垂着眼睑，声音放得更轻，“公子在外办事，最忌暴露身份，自然要步步谨慎。若是轻易就被咱们找到了，那才真叫危险呢。”

阿念这才松了叉腰的手，指尖无意识绞着裙角，语气软了些：“你说的是……这倒说明哥哥是安全的。”可话音刚落，眼圈又微微泛红，“可我就是想他嘛……总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母妃的身子也好多了，要不……”

她忽然眼珠骨碌一转，纤指戳了戳海蓝的胳膊：“海蓝，咱们偷偷去找他好不好？”

海蓝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王上知道了定会动怒的！”

“不告诉他就是了！”阿念撇撇嘴，脚丫子在地上碾了碾，“咱们悄悄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那更不行了！”海蓝急得快掉眼泪，扑通一声跪下，抓住阿念的裙角，“王姬金枝玉叶，外头豺狼虎豹多，万一遇上危险，奴婢护不住您可怎么好？若是伤了一根头发丝，奴婢万死难辞啊！”

阿念被她哭丧的样子惹得没了耐心，跺了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哥哥又不回来——我不管，我就是要去找他！”她弯腰捏了捏海蓝的脸颊，眼神里带着点小威胁，“你不许告诉父皇，不然我就把你许给御膳房那个总偷喝料酒的胖厨子，看你还敢多管闲事！”

海蓝吓得手忙脚乱捂住嘴，指节都泛了白，连声道：“不说不说！奴婢死也不说！才不要嫁人呢！”

阿念这才得意地扬起下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乖。”她指尖在下巴上敲了敲，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我看今晚就走——父皇在正殿宴请群臣，满殿的酒肉歌舞，哪顾得上管我？咱们混在下人里跟着出宫的车队走，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海蓝脸都白了，却还是被小王姬缠得没法，只能咬着唇点了点头，指尖绞着袖口直打颤。

阿念早沉浸在即将见到哥哥的欢喜里，踮脚转了个圈，水红裙裾扫过地砖，哪想得到这一步踏出，往后的日子会翻覆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夜色渐深，皇宫里的喧闹却愈发热烈。丝竹管弦混着宴席的笑闹从各宫飘来，宫灯在廊下晃出暖黄的光晕，反倒衬得角落的阴影愈发幽深。

阿念换上一身灰扑扑的粗布短打，头发胡乱挽成个髻，缩在下人队伍里，藏在粗布灰衣里的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波在侍卫身上溜来溜去，鼻尖沁出细汗——既紧张得心跳如擂鼓，又忍不住偷偷扬起嘴角，像只偷到糖的小狐狸。

眼看就要挨到宫门口，守宫门的侍卫忽然横过手中长戟，粗声喝止：“那边两个！磨磨蹭蹭的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阿念的心跳瞬间卡在嗓子眼，手都凉了，正想低下头装鹌鹑，忽然传来一声沉喝，带着久经沙场的锐气：“放肆！”

一辆乌木马车从阴影里驶出，车帘半掀，露出个身披玄甲的身影，“我乃镇北将军府的人，奉旨送文书出宫，你们也敢拦？”

侍卫吓得脸色骤变，看清马车上的徽记，忙不迭收了长戟跪下：“是、是卑职有眼无珠！误了将军府的事，罪该万死！”说着连连叩首，扬声高喊，“放行！快放行！”

车轮碾过石板路，阿念赶紧拽着海蓝，猫着腰混在车队的仆役里，贴着马车的阴影溜出了宫门。

刚踏出那道朱红宫门，阿念就甩开海蓝的手往前跑了两步，裙角扫过路边的野草，仰头望着墙外的星空，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欢喜：“海蓝！我们出来了！我就说能成！这外头的天，看着都比宫里敞亮！”

海蓝赶紧追上拉住她，声音压得低低的，手心都攥出了汗：“小姐小声些！咱们刚出来，可不能这么招摇，仔细惹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