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线那头的风

安慕晚认识解临，完全是冷听“强行安利”的结果。高二那年暑假，冷听抱着手机冲进安慕晚的房间，晃着屏幕说：“我表哥解临，刚考上A大计算机系，人巨靠谱，就是有点闷，你们加个好友聊聊天？他可会讲高数题了！”彼时安慕晚正对着一道物理大题发愁，被“讲题”两个字戳中，半推半就地通过了好友申请。解临的头像是系统默认的蓝色星球，朋友圈干干净净，最新一条是半年前的高考成绩截图，配文只有“尘埃落定”四个字。

最初的聊天带着明显的生涩。安慕晚客气地发“学长好”，解临回“你好，冷听的朋友？”；她问物理题，他发来整整齐齐的解题步骤，连公式推导都标着序号；她分享学校运动会的照片，他隔了半小时回“看起来很热闹”。

冷听偶尔会在中间“查岗”：“我表哥没吓跑你吧？他就这样，对着代码比对着人会说话。”安慕晚对着屏幕笑，手指敲出“没有，挺认真的”，心里却觉得这个素未谋面的学长，像藏在代码里的注释，沉默却细心。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晚自习后的深夜。安慕晚被模拟考的排名打击到失眠，对着手机屏幕发呆时，解临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冷听说你最近考试压力大？”

她愣住，打字问：“你怎么还没睡？”

“实验室赶项目，刚结束。”他回得很快，接着发来一张照片——凌晨三点的大学校园，路灯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光带，“我们系楼后的猫今晚没来看我，可能也怕黑。”安慕晚忽然笑出了声。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总说“嗯”“好的”的学长，其实藏着温柔的幽默感。她鬼使神差地回：“我们教学楼后的梧桐叶落了，踩上去像碎掉的星星。”那晚他们聊了很久。安慕晚说高中生活像被按了快进键，每天重复着刷题、考试，偶尔会羡慕大学生的自由；解临说大学并非想象中轻松，写代码写到崩溃时，也会怀念高中只需要专注学习的日子。他讲A大的图书馆有多难抢座，她讲班里同学给老师起的绰号；他分享第一次做实验炸了烧杯的糗事，她吐槽同桌总偷用她的修正带。年龄差带来的距离感，在这些细碎的分享里慢慢消融。安慕晚发现解临并非冷漠，只是不擅长表达——他会在她抱怨数学难时，第二天发来整理好的错题思路；会在她提到喜欢某首歌时，默默分享同乐队的冷门曲目；甚至记得她随口说过“想喝学校门口的珍珠奶茶”，在她生日那天，让冷听给她带了一杯，说是“表哥远程请客”。

而解临也渐渐被这个鲜活的女孩吸引。安慕晚的朋友圈像本青春日记，有被老师表扬的作文，有画得歪歪扭扭的黑板报，有和冷听在操场拍的搞怪合照，字里行间都是蓬勃的生命力。她会为一道题的解法和他争得面红耳赤，也会在他说“实验成功了”时，发来一长串庆祝的表情包。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已经逝去的、闪闪发光的少年。暧昧在一次次深夜聊天中悄然滋生。安慕晚开始期待每天晚自习后的消息提示音，会对着解临发来的校园照片反复放大，想象他走在那条路上的样子；解临会在代码编译的间隙，点开和她的对话框，看到她分享的“今天的晚霞像橘子汽水”，嘴角会不自觉地上扬。冷听是第一个发现端倪的人。“你俩最近聊天频率有点离谱啊，”她在电话里打趣，“我表哥昨天居然问我，你们高中女生喜欢什么样的笔记本？”安慕晚握着手机，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却嘴硬说“就是普通朋友”。

捅破窗户纸的，是解临。

那是个周五的晚上，安慕晚刚结束一周的课程，解临发来视频请求。她犹豫了一下接起，屏幕里跳出他的脸——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景是他的宿舍书桌，上面摆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

“今天我们系办晚会，”他看着屏幕里的她，眼神比平时认真，“有个女生向学长告白了，在台上唱了首歌。”

安慕晚的心猛地一跳，假装平静地问：“然后呢？”“学长答应了。”他顿了顿，声音放轻，“安慕晚，我不太会唱歌，也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但我想问问你，我们要不要试试？”屏幕里的他有点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耳尖微微发红。安慕晚看着他，突然想起他说过“实验室的猫怕黑”，想起他发来的凌晨三点的校园，想起那些跨越了几百公里的鼓励和陪伴。她深吸一口气，对着屏幕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好啊。”那天晚上，他们的聊天框顶端多了个小小的爱心标识。解临换了新头像，是安慕晚画的简笔画——一只猫和一棵树，树下有个小小的太阳。安慕晚把手机壁纸换成了他拍的A大图书馆，锁屏密码改成了他们认识的日子。确定关系后，他们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隔着屏幕分享彼此的生活，却多了份心照不宣的甜蜜。安慕晚的早读课结束时，会准时收到解临的消息：“早餐吃了吗？”；解临的实验报告通过时，第一个告诉的人是她。她把每天的错题本拍给他看，他会用红笔在图片上圈出错误点；他参加编程比赛获奖，会把证书照片发给她，说“有一半功劳是你的鼓励”。他们会因为时区（其实只是作息不同）吵架——安慕晚嫌解临总熬夜，解临担心她起太早；也会因为小事开心很久——解临在校园里看到和她同校徽的游客，会拍下来发她“抓到一个你的校友”；安慕晚在杂志上看到A大的介绍，会剪下来夹在课本里，说“以后要去这里找你”。冷听偶尔会调侃他们是“云恋爱”，却总在安慕晚被难题困住时，偷偷给解临通风报信；会在解临说“想给她买点东西”时，认真地列好清单。

安慕晚知道，他们的恋爱藏在像素构成的文字里，在延迟的语音消息里，在彼此想象的模样里。她从未见过解临本人，却能清晰地描述出他紧张时会抠桌角，开心时眼睛会弯成月牙；解临没听过她的声音，却能从文字里分辨出她是真的生气还是在撒娇。他们约定好，等安慕晚考上大学，第一站就去A大，去看看他说的那只怕黑的猫，去走他每天上课的路，去图书馆占一个靠窗的位置，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并肩坐在一起，不用再对着屏幕说晚安。这份始于网络的感情，没有轰轰烈烈的桥段，却在日复一日的陪伴里，成了安慕晚高三生活里最温暖的光，也成了解临大学生涯里，最柔软的牵挂。他们都知道，真正的相遇还在未来，但此刻，网线两端的温度，已经足够支撑着彼此，走向那个约定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