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错题与未拆的信封
晚自习的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旧试卷的味道。夏野对着摊开的数学卷子抓头发,第无数次把笔帽按得"咔嗒"响时,江砚辞的红笔突然点在他错得离谱的辅助线上。
"这里,"对方的指尖悬在纸面上,没敢碰到他的手,"应该连接顶点和重心。"
夏野盯着那截骨节分明的手指,突然想起上周在潮汕祠堂,这人也是这样悬着手,像碰了会烫似的。他故意把胳膊往旁边挪了挪,校服袖子蹭过江砚辞的手背,换来对方指尖微不可察的一颤。
"知道了。"夏野低头改题,笔尖在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心里却在数江砚辞的呼吸声——比平时快了半拍。
下课铃响时,江砚辞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信封,推到夏野面前。信封边角被磨得发毛,上面用钢笔写着"夏野亲启",字迹清隽,却在"亲"字上洇了个小小的墨点,像滴没擦干净的泪痕。
"什么东西?"夏野捏着信封晃了晃,听见里面纸张翻动的轻响。
"错题总结。"江砚辞的耳尖红得厉害,目光飘向窗外的香樟树,"我整理了这学期你常错的题型。"
夏野刚想拆,却被按住手背。江砚辞的掌心凉得像浸过井水,力道却大得惊人:"回去再看。"
"搞得这么神秘。"夏野挑眉,把信封塞进校服内袋,那里贴着心口,能感觉到薄薄的纸页随着心跳轻轻起伏。
回宿舍的路上,夏野总觉得背后有视线跟着。他猛地回头,看见江砚辞站在教学楼下的路灯旁,手里还捏着刚才没带走的保温杯,影子被拉得又细又长,像根绷紧的弦。
"喂!"夏野朝他喊,晃了晃手里的信封,"谢了啊江大学霸!"
江砚辞没说话,只是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教学楼的阴影里。夏野摸着内袋里的信封,突然觉得那点硌在胸口的硬度,比篮球赛的奖杯还让人在意。
宿舍里,上铺兄弟正对着镜子贴创可贴——下午打球被撞破了眉骨。夏野拆开信封时,对方突然凑过来:"哟,江砚辞给你的情书啊?"
"放屁。"夏野把他推回去,指尖却在拆封口时犹豫了。牛皮纸被指甲划开的轻响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像在拆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里面果然是厚厚的错题总结,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夏野翻到最后一页,却愣住了——背面空白处,用铅笔轻轻写着行字,被反复涂抹过,只剩下模糊的轮廓:"我好像,不止想给你讲题。"
铅笔的痕迹很浅,像怕被人发现似的,却在纸页上留下了深深的凹痕。夏野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江砚辞总往他碗里夹菜的手,想起潮汕老宅里护着他的肩膀,想起实验课上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
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终于在这一刻拼出了完整的形状。
"操。"夏野低骂一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胀。他把那页纸翻过去,又翻回来,反复看那行模糊的字,直到眼睛发涩。
上铺兄弟凑过来抢:"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夏野猛地把信纸塞进信封,胡乱塞进书包最底层。"没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耳尖烫得能煎鸡蛋,"学霸的错题本,比字典还厚。"
夜里躺在床上,夏野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脑子里全是那行被涂掉的字。他想起江砚辞递信封时发红的眼角,想起那人总躲躲闪闪的目光,想起每次靠近时对方紧绷的身体。
原来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那些超乎寻常的在意,都是有原因的。
这个认知让他心慌,又有点莫名的雀跃,像被投入石子的小湖,乱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早自习,夏野故意迟到了十分钟。他推开门时,江砚辞正坐在第一排,手里捏着钢笔发呆,面前摊着的笔记本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像他自己。
"早啊。"夏野把书包往桌肚一塞,故意撞了撞江砚辞的胳膊。对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
"错题总结..."夏野拖长了调子,看着江砚辞瞬间绷紧的后背,"写得挺详细。"
江砚辞的肩膀僵了僵,没回头:"有用就好。"
"有用。"夏野的目光落在他发顶的旋儿上,突然想起那行被涂掉的字,心脏又开始乱跳,"特别是最后一页。"
江砚辞猛地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惊慌,像被戳破了秘密的小孩。"你..."他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完整的话。
夏野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心疼。他故意低下头翻书,声音轻得像耳语:"就是字迹太乱,看不太清。"
江砚辞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夏野用余光瞥见他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晨读铃响时,夏野的课本突然被往旁边推了推。江砚辞的笔记本出现在他面前,那页画着小人的纸上,多了行刚写的字:
"那我重新写,写清楚点,好不好?"
字迹依旧清隽,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夏野盯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这早自习的阳光,好像比平时更暖了点。他没抬头,只是用铅笔在那行字下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像在说:
"好啊。"
窗外的香樟树沙沙作响,像在为这个藏在错题本里的秘密,轻轻打着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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