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关键证人

“一个你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秦先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直面深渊的凝重，在刺耳的警笛背景音中，狠狠砸入陈默的耳膜。

庞然大物……

陈默瘫坐在冰冷的墙角，浑身脱力，大脑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这四个字。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硝烟未散的小巷，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察紧张地搜索、封锁现场，看着秦先生和那个受伤却依旧挺直脊背的冷峻男人……

这一切真实的、惨烈的战斗，竟然只是为了抓他或者杀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那个所谓的“庞然大物”，究竟有多么恐怖的能量和决心？！

他无法想象。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渺小感，几乎要将他彻底压垮。

“秦主任，这里不安全，请立刻跟我们撤离！”一名警官上前，语气急促。

秦先生点点头，对冷峻男人示意了一下。男人忍着肩伤，再次上前，和另一名队员一起，将几乎虚脱的陈默架了起来，快速走向一辆等候在巷口的防爆装甲车。

车子内部经过特殊改装，车窗是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光。陈默被安置在中间的位置，秦先生坐在他对面，脸色依旧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显然在飞速思考。

车子迅速启动，在数辆警车的护卫下，驶离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地域。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陈默蜷缩在座位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偷偷抬眼看向秦先生，对方紧锁的眉头和凝重的眼神，让他刚刚升起的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再次荡然无存。

连秦先生这样的人，似乎都感到了棘手和……忌惮？

那个“庞然大物”……到底有多可怕？

车队没有驶向警局或者任何显眼的官方机构，而是再次开往城郊，最终进入了一个戒备极其森严、外观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工厂的地方。高墙电网，层层岗哨，车辆经过数道身份核验和扫描，才缓缓驶入内部。

工厂内部别有洞天，是一个极其现代化、充满科技感的指挥中心。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滚动着各种数据和监控画面，工作人员行色匆匆，气氛紧张而有序。

陈默被带进一间安静的、没有任何窗户的隔离室。里面只有简单的床铺和桌椅，墙壁是柔软的隔音材料。

“在这里休息，绝对安全。”秦先生留下这句话，便匆匆离开，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门被关上，室内重归死寂。

陈默瘫倒在床上，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精神却高度紧绷，无法入睡。眼睛一闭上，就是枪林弹雨、爆炸和袭击者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秦先生如何去应对，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

这种完全失去掌控、生死系于他人之手的感觉，比直接的死亡威胁更让人窒息。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隔离室的门被推开。

陈默猛地坐起身。

进来的不是秦先生，而是那个受伤的冷峻男人。他的肩伤已经做了处理，换上了一件干净的作战服，脸色依旧冷硬，但眼神似乎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秦主任要见你。”他言简意赅，示意陈默跟上。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跟着他走出隔离室，穿过几条安静的走廊，来到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

冷峻男人进行了一系列复杂的身份验证，金属门无声滑开。

里面是一间指挥室，秦先生正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屏幕被分割成无数块，显示着各种复杂的图表、地图和监控画面。几名技术人员正在忙碌地操作着。

秦先生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他挥挥手，技术人员和冷峻男人默默退了出去，指挥室里只剩下他和陈默。

“坐。”秦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陈默僵硬地坐下，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秦先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背着手，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眉头紧锁。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袭击者的身份查清了。是‘黑水’的人。”

“黑水？”陈默茫然地重复，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

“国际顶尖的雇佣兵和私人军事公司，只要出得起价，什么都干。”秦先生的语气冰冷，“手段专业，装备精良，并且……极其擅长消失。这次行动失败，他们短期内不会再用同样的方式。”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雇佣兵？国际的？为了抓他，竟然动用了这种力量？！

“至于你提供的关于那个实验室和那个‘苍白男人’的信息……”秦先生转过身，目光沉重地看向陈默，“经过初步核查，与你描述特征吻合的潜在目标……指向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他操作了一下平板，调出一张极其模糊的、似乎是远距离监控截图的黑白照片，推给陈默。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消瘦、侧脸对着镜头的男人，正在进入一栋建筑。像素很低，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整体的轮廓和气质……

陈默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狂跳！

是他！是零！

虽然看不清脸，但他几乎可以肯定！

“代号‘医生’。”秦先生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真实姓名不详，国籍不详。国际刑警组织和多个国家情报机构高度关注的目标。顶尖的神经生物学和非法人体实验专家，智商极高，性格极度偏执疯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怀疑与多个跨国非法科研组织和地下势力有深度合作。极度危险。”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在陈默的心上，让他四肢冰凉。

代号“医生”……零……跨国非法组织……极度危险……

他之前所有的猜测和恐惧，都被证实了！甚至……远比想象的更可怕！

“我们怀疑，你误入的那个实验室，很可能就是他其中一个秘密据点。”秦先生关闭了图片，眼神锐利地看着陈默，“而你……可能因为某种未知的特殊性，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兴趣……”陈默喃喃重复，这个词从秦先生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所以，‘黑水’的袭击，目标非常明确——活捉你。”秦先生语气肯定，“对于‘医生’那样的人来说，一个‘珍贵’的活体样本，远比一具尸体有价值得多。”

活捉……样本……

陈默胃里一阵翻腾，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那……那周律师……”他猛地想起，“他的调查被叫停……也是因为……”

“压力来自更高层面。”秦先生没有直接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涉及到‘医生’和他背后的势力，事情远比普通的刑事案件复杂得多。某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和权力庇护，超出了周律师能触及的范围。”

更高层面……权力庇护……

陈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原来他撞破的，是一个如此庞大、黑暗、且受到保护的恐怖网络！

“那我……我现在……”他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

“你现在是唯一的关键证人，也是他们势在必得的目标。”秦先生走到他面前，目光如炬，“保护你，并從你这里获取更多关于‘医生’及其实验室的信息，是目前打破僵局、撕开那道保护伞的唯一途径。”

“我会给你最高级别的保护，但相应的……”秦先生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你也必须毫无保留地配合我们。回忆起每一个细节，无论多么荒诞离奇！这不仅仅是为了你的安全，更是为了阻止更多悲剧发生。明白吗？”

陈默抬起头，看着秦先生那双充满了压力、决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的眼睛。

他明白了。

他根本没有选择。

从他被卷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陈默，也不再是林晚。

他成了一件武器。一件双方都在争夺的、危险的武器。

而使用这把武器的代价，很可能就是……被彻底毁灭。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喉咙干涩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先生似乎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好。你先回去休息。很快会有专业的评估人员来帮助你进行记忆回溯。记住，从现在起，相信我们，是你唯一的生路。”

陈默被冷峻男人重新带回隔离室。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沿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他抬起头，望着天花板冰冷单调的灯光，眼神空洞。

生路？

他真的还有生路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绝望，隔离室内唯一的通讯器里，突然传来秦先生冰冷而急促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最高警戒！基地外围发现不明身份人员高频信号探测！频率与‘医生’已知技术特征高度吻合！他们找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