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振室”。
这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从零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里吐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意味。
陈默被那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架着,拖离了那间充斥着死亡和防腐剂气味的储藏室。他的双腿像是不属于自己,在冰冷光滑的合金地板上拖行,留下无力的划痕。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叶微那张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苍白浮肿、双目紧闭的脸,在眼前反复闪现,放大,扭曲……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眩晕和恶心。
燃料……养料……活性维持……
这些冰冷的、非人的词汇,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神经,嘶嘶地吐着信子。
他被拖进另一间实验室。这里的陈设更加诡异——房间正中央是一个类似手术台的倾斜平台,周围环绕着更多造型奇特、布满指示灯和接口的精密仪器。几束不同颜色的柔和光线从天花板垂下,聚焦在平台中央。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臭氧味。
“固定。”零的声音简洁而冰冷。
陈默被粗暴地按倒在冰冷的平台上。手腕、脚踝、甚至腰部,被更加复杂、带有感应装置的柔性金属束带牢牢固定住,彻底失去了任何挣扎的可能。
他像一只被送上祭坛的羔羊,仰面朝天,只能绝望地看着天花板上那些冷漠的、如同眼睛般的仪器探头。
零站在主控台前,苍白的指尖在触摸屏上飞快地滑动、点击,调出复杂的界面和波形图。屏幕的冷光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开始记录。第一次‘活性维持’实验。目标:‘载体’对‘主体’辐射共鸣诱导。”零对着一个录音设备冷漠地陈述,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
他拿起两个连接着细线的、类似电极的贴片,走到平台边。
陈默惊恐地看着他靠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悲鸣。
零无视他的恐惧,精准地将电极贴片分别贴在他的太阳穴和心口位置。冰冷的触感让陈默猛地一颤。
“放松。”零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抵抗只会增加不必要的痛苦和数据干扰。”
说完,他不再看陈默,回到主控台。
“启动低频脉冲诱导。频率设定:阿尔法波段,与‘主体’衰变残留频段同步。”他一边操作,一边冰冷地记录。
嗡——
一阵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声响起,并不刺耳,却仿佛能穿透颅骨,直接作用于大脑深处!
陈默猛地睁大眼睛!太阳穴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却有规律的麻胀感,心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随着那嗡鸣的节奏加速跳动!
一种奇怪的、无法形容的感觉开始蔓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被拉扯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从那嗡鸣声中强行唤醒,要脱离他的身体,被牵引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脑波频率同步率上升……15%……20%……”零盯着屏幕,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很好。生命体征平稳。注入神经递质模拟剂,增强受体敏感性。”
平台旁边的机械臂自动伸出一个极细的注射针头,精准地刺入陈默手臂的静脉!
一阵冰凉的液体注入!
几乎瞬间,陈默感觉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那嗡鸣声变得更加清晰,仿佛直接在脑髓中震荡!太阳穴的麻胀感加剧,变成了一种细微却尖锐的刺痛!
更可怕的是,他的心口开始发烫!不是体表的灼热,而是从心脏深处、从血液里透出来的一种诡异的……灼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辐射残留活性显著提升!”零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兴奋,“共鸣效应产生!开始采集‘载体’辐射能量输出!”
房间四周的仪器发出了更密集的“嘀嘀”声,屏幕上代表陈默生命体征和脑波活动的波形图开始剧烈地起伏、波动!
“不……停下……好难受……”陈默痛苦地呻吟起来,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零完全无视他的痛苦,眼神紧紧锁定着旁边另一个屏幕上跳动的数据——那是从储藏室那个低温罐方向传来的、代表叶微“活性”的监测数据!
“接收端活性波动……频率吻合……能量流初步稳定……”零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成功了!初步桥接建立!‘载体’的能量输出正在被‘主体’吸收!”
吸收?!
陈默在极度的痛苦中捕捉到这个词汇,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们……他们真的在把他当成电池?!抽取他的生命能量去维持叶微那种非生非死的状态?!
“放开我!混蛋!放开我!”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挣扎,束带勒进皮肉,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却丝毫无法撼动冰冷的禁锢。
“输出功率不稳定……‘载体’情绪波动剧烈,产生干扰……”零皱起了眉头,似乎对实验品的不配合感到不满,“注射镇静剂,稳定情绪,维持输出通道。”
又一针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剧烈的情绪和挣扎如同被瞬间抽走,身体变得沉重而麻木,意识也开始模糊涣散。但那种大脑被穿透、心脏被灼烧的痛苦感却没有消失,反而因为意识的模糊而变得更加诡异和难以忍受。
他像一具还保留着痛觉的、瘫痪的活体标本,躺在祭台上,被迫感受着生命能量被一点点抽离、汇向那个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主体”。
零全神贯注地记录着数据,调整着参数,完全沉浸在了“实验成功”的狂热中。对他而言,平台上那个正在痛苦呻吟、生命力缓缓流失的少年,只是一个提供了宝贵数据的、不稳定的能量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默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飘离了身体,在痛苦和麻木的边缘浮沉。视线模糊,只能看到零那张在仪器冷光下忽明忽暗的、狂热而冷漠的侧脸。
终于,零似乎得到了足够的数据,满意地停止了实验。
嗡鸣声和那诡异的拉扯感骤然消失。
束缚着他的束带也自动松开。
但陈默已经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瘫在冰冷的平台上,像一条被扔上岸的、濒死的鱼,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太阳穴和心口残留着隐隐的刺痛和灼热感,大脑一片混沌,仿佛被彻底淘空。
零走到平台边,低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种科学家观察实验结果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满意。
“第一次‘活性维持’效果显著,‘主体’活性衰减速率降低了0.7个百分点。”他记录着,语气平淡,“虽然‘载体’的输出效率低下且不稳定,但证明了方向的可行性。”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再次拂过陈默汗湿的额头,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仪器。
“好好休息,‘载体’。”零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诡异的“温柔”,“你需要尽快恢复……我们还有很多实验要做。”
“为了‘他’……”
说完,他转身,示意门口的男人将陈默带走。
陈默像一袋垃圾一样被拖下平台,架起,拖向那间熟悉的合金囚笼。
他被扔回冰冷的金属床上,镣铐再次锁死。
门关上。
死寂重新降临。
只有仪器“嘀嘀”的声响,和他自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他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身体是麻木的,灵魂却像是在被无尽的寒冷和绝望一寸寸冻结、碎裂。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成为维持另一个“存在”的养料。
直到他被彻底榨干,耗尽。
无声的眼泪,混合着冷汗,再次从眼角滑落,却带不来丝毫暖意。
地狱,原来真的有十八层。
而他,正在一层层地往下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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