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年关将近。云深戏班接到了江南某富商的邀约,请他们去演一场“开年大戏”,酬金丰厚,且包揽了全体班底南下的舟车费用。此等大单,对戏班而言意义非凡。
王一博有些犹豫。一来年节将近,二来...他看向身旁几乎要黏在他身上的肖战。
果然,肖战一听就炸了毛:“不行!绝对不行!江南那么远!天寒地冻的!路上多辛苦!而且一去起码半个多月!不行!我不同意!”
他抱着王一博的胳膊,像个要被抛弃的大型犬:“一博,我们不缺那点银子!你要是想唱戏,我在王府给你搭个更大的台子!你想唱多久唱多久!给谁看都行!”
王一博无奈:“王爷,这不是银子的事。戏班要维持生计,也要名声。江南富商看重,是云深戏班的机会。而且,”他顿了顿,放缓声音,“班中许多弟子是江南人,多年未归,也借此机会让他们回乡看看。”
肖战还是不依:“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王爷,”王一博看着他,“年节下,宫中、宗室皆有庆典,您身为亲王,岂能擅离?”
肖战语塞,瘪着嘴,满脸不情愿,却也知王一博说得在理。他闷了半晌,忽然起身就跑。
不一会儿,他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袱回来,哗啦一声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琳琅满目——厚实簇新的貂皮大氅、暖手的手炉脚炉、各种瓶瓶罐罐的伤风药、肠胃药、安神药、甚至还有一大包王府特制的点心肉脯...
“这个!路上穿!江南冬天湿冷,比京城还难受!”
“这个!晚上睡觉抱着!”
“这些药都带上!每种我都写了用法!”
“这些吃的路上垫肚子!不许吃外面的不干净的东西!”
...
他絮絮叨叨,恨不得把整个王府都给王一博打包带上。
王一博看着他忙碌又焦虑的样子,心中暖意流淌,又有些好笑。他拉住肖战的手:“王爷,我是去唱戏,不是去流放。这些东西...”
“必须带!”肖战反握住他的手,眼神认真又委屈,“一博,我会想你的...每天都想...你也要想我...”
最终,出发那日,王一博还是带着那个被塞得几乎合不上的大包袱,以及肖战亲自挑选的、武功最好的四名王府侍卫“随行保护”,登上了南下的客船。
码头上,肖战穿着亲王常服,却毫无形象地扒着船舷,眼眶泛红,一遍遍叮嘱:“到了就给我写信!让信鸽送!一天一封!不,一天两封!遇到什么事立刻让侍卫回来报我!不许逞强!不许累着!早点回来...”
王一博站在船头,寒风吹起他额前碎发。他看着下方恨不得跳上船来的王爷,心中亦是万般不舍,却只能维持着平静,点头应下:“好。王爷放心。天冷,快回去吧。”
船桨划动,客船缓缓离岸。
肖战追着船在码头上跑了几步,直到船驶入江心,再也追不上,才停下脚步,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船影,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王一博站在船尾,一直望着码头上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轻轻叹了口气,拢紧了身上那件带着肖战惯用熏香味的貂皮大氅。
接下来的日子,贤王府像是骤然失去了主心骨。
肖战每日恹恹的,上朝没精神,用膳没胃口,对着书房里王一博常坐的位置发呆。最期待的就是收到南方来的信鸽。
王一博的信每日准时抵达,字迹清隽,内容简洁,无非是“已平安抵达”、“演出顺利”、“勿念”。但肖战总能翻来覆去看上无数遍,仿佛能从那些墨迹里看出他家一博是胖了还是瘦了。
他也每日雷打不动地回信,絮絮叨叨写满好几页纸——今天吃了什么,朝上谁又惹他生气了,韩木头来看他了,“归云居”的梅花开了几朵...事无巨细,最后总要加上“甚是想念”、“盼早日归”。
这日,肖战收到信,却发现比往日厚了许多。他迫不及待地拆开,除了惯例报平安的短笺,竟还有一幅画!
画的是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一艘乌篷船泊在岸边,船头立着一个披着貂裘的清瘦身影,正遥望北方。笔触细腻,意境悠远,一看便知是王一博亲笔。
画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肖战盯着那行字和画中人的背影,心脏像是被温柔地攥紧,又酸又软。一博也在想他!一博在催他...不对,是暗示他该催自己回去了!
他猛地跳起来,抓着信和画就往外冲:“李管家!备马!进宫!”
他要去求皇兄!年节庆典差不多结束了!他要去江南!立刻!马上!
皇宫内,皇帝看着底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弟弟,以及他手中那幅明显是“某人”亲笔的画,哭笑不得。
“你就这般等不及?”皇帝扶额。
“皇兄!”肖战急道,“江南路远,他一人在外,我实在不放心!求皇兄允准!”
皇帝看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本想训斥几句,但想到前番他险些失去那王班主的惊惶模样,心下一软,终究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省得在朕眼前晃得心烦!开春前回来!”
“谢皇兄!”肖战大喜过望,磕了个头,一阵风似的跑了。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肖战几乎是立刻收拾行装,带着一队精锐侍卫,快马加鞭南下。一路上风餐露宿,他却丝毫不觉辛苦,只想快点,再快点,早一刻见到那个人。
几日后,江南某城。最后一场压轴大戏圆满落幕,满堂喝彩。王一博谢幕下台,刚回到后台,却见班中众人神色有异,目光都瞟向角落里。
他顺着目光望去,只见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身披黑色斗篷、风尘仆仆的高大身影正倚墙而立,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傻气的笑容。
不是肖战又是谁?
王一博彻底愣在原地,几乎以为自己生了幻觉。
肖战已几步跨过来,不顾后台还有许多未卸妆的弟子,一把将他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里。
“一博...我来了...”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思念和疲惫,却满是喜悦。
王一博被他抱得生疼,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熏香混合着马匹和风尘的味道,一颗心终于落到实处,缓缓回抱住他,低声应道:“嗯。”
后台众人早已识趣地低下头,假装忙碌,嘴角却都憋着笑。
好一会儿,肖战才松开他,却仍抓着他的手不放,上下打量:“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江南菜不合胃口?我就知道!”
王一博无奈:“才几日...王爷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肖战理直气壮,从怀里掏出那幅画,小心翼翼地展开,“你看!你都画‘可缓缓归矣’了!我哪还等得了‘缓缓’?我立刻就来了!”
王一博看着那幅被保存得极好的画,再看他眼下的青黑和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心中感动与心疼交织,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肖战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见到你,什么都值了!”
他拉着王一博的手,兴致勃勃:“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江南有什么好玩好看的,我们都去!等你这边事办完,我们一起回去!”
江南的冬夜,因不速之客的到来,骤然变得温暖如春。
窗外月色如水,室内烛影摇红。分离的时日被急切的话语和交握的双手迅速填满,只剩下失而复得的珍重和再也无需掩饰的浓烈思念。
远行终有归期,而相爱的人,总会跨越山海,奔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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