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
秋闱大典落幕,喧嚣散尽。太医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猎场的尘土与血腥气,以及……某种无形中悄然改变的氛围。
书房内,灯烛摇曳。
肖战独自坐在书案后,并未像往常那般立即埋首于堆积的公务卷宗之中。他指间夹着一支狼毫笔,笔尖朱墨却久久未落,目光落在跳动的烛火上,显得有些出神。
白日里猎场上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
王一博那带着锐气与挑衅的眼神、那不服输的倔强脸庞、那在林中灵活穿梭、指挥若定的身影、那与自己剑锋相对时毫不退缩的凌厉攻势、以及最后愿赌服输时那强作镇定却掩不住羞赧的模样……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
欣慰吗?
自然是欣慰的。
那个曾经娇气任性、需要他时刻护在羽翼之下、甚至因不安而屡屡闯祸的小家伙,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在高手云集的秋闱中与他平分秋色,甚至敢当众向他挑战。那份成长的速度与展现出的潜力,远超他预期。他亲眼见证了他如何从一株需要精心呵护的幼苗,奋力长成了一棵能经风雨的小树。这无疑是他所期望看到的。
但……
心底深处,某一处角落,却又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细微却清晰的……失落感。
从何时起呢?
似乎就是从自己开始系统教导他、对他严苛要求之后。
那个会赖在他身边撒娇耍赖、会笨拙地试图“勾引”他、会因一点委屈就红着眼圈跑来要他哄的小兔子,好像……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坚毅、训练刻苦、甚至带着一股狠劲对自己、遇到问题先独立思考、实在解决不了才会来询问、且询问时也多是关于课业难点而非生活琐事的……学生?搭档?
他不再轻易喊疼叫苦,不再有事没事就往书房跑,不再用那种全身心依赖、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
除了必要的教学时间,他大多沉浸在自己的训练和思考中。甚至……有时肖战刻意在院中停留,他也只是匆匆行礼问安,便又投入到挥剑或背诵中去,仿佛有永远用不完的精力,和目标明确、不容分心的执着。
肖战知道自己不该如此。
他明明希望他强大,希望他独立,希望他拥有足以自保甚至与自己并肩的能力。如今他正朝着这个方向飞速成长,自己理应感到高兴。
可是……
那曾经充盈在院落的、娇憨的、甜蜜的、甚至有些烦人却无比鲜活的依赖与亲近,似乎也随之悄然褪色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从误会解除后,王一博眉宇间那份因习武而生的张扬、自信与鲜活气象,确实比从前那种顽劣爱恶作剧的鲜活,更耀眼,也更……让他心折。他似乎真的长大了。
这种矛盾的心思,让他有些烦躁。他放下笔,揉了揉眉心。是自己太贪心了吗?既想要他成长,又想要他依旧全然依赖自己?
烛火噼啪一声,拉回他的思绪。
他想起白日那个赌约,想起少年红着脸却倔强地说“愿赌服输”的模样,眼底不禁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与期待。
或许……也并非全然褪色。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那小子骨子里的倔强与好胜,那拼尽全力想要追上甚至超越自己的劲头,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在意与靠近?
只是,这种方式,让他这位“师父”兼“夫君”,偶尔会觉得……有些被“冷落”了。
肖战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会因博儿太过用功而心生怨念?
他重新拿起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的公文。只是那烛光映照下的侧脸,较之平日,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寂寥与温柔。
窗外月色清冷,院中隐约还能听到极轻微的、规律的破空声——那是某人还在秉烛夜练,不肯停歇。
肖战笔尖顿了顿,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罢了。
至于那些失落……或许,需要换个方式,由他主动去寻回些补偿了。
思及此,他目光微动,落在那份关于秋闱赏赐安排的文书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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