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像一根针,刺破了死寂的空气,也刺穿了肖战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瞳孔骤缩,呼吸彻底停滞,眼睛死死盯着桌上那两块拼合的铁牌。
原本严丝合缝的接缝处,在灯油的浸润下,悄然裂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的细隙。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
它们……真的是一体的?!
心脏疯狂地擂鼓,撞得胸腔生疼。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试图沿着那裂开的细隙,将两块铁牌彻底分开。
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用力——
纹丝不动。
那裂隙只出现了那么一瞬,仿佛只是机括年久失修的一次偶然松动,随即又死死咬合在一起,任凭他如何用力,甚至找来小刀试图撬动,都再也无法撼动分毫。
好像刚才那一声“咔哒”,只是他极度渴望下的幻觉。
肖战喘着粗气,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汗水从额角滑落。希望乍现又瞬间湮灭,带来的空虚和焦躁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盯着那两块再次变得死寂的铁牌,眼神一点点变得猩红。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这铁牌是唯一的线索!它们一定藏着什么!王一博那么看重它们,甚至说他的命和这铁牌拴在一起!
必须打开它!
可是怎么打开?用蛮力砸开?万一里面是空心的,藏着什么东西,砸坏了怎么办?
一定有别的办法!机关?钥匙?或者……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
“博君一肖”……这四个字是不是关键?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脑子里乱糟糟地闪过所有碎片信息——王一博的伤、系统的任务、共享的痛觉、被封锁的消息、孙掌柜那句“必须做的交易”……
等等!
交易!
王一博做交易!他需要这块铁牌?或者需要铁牌里的东西?
那他是不是……可以主动去找他?用这铁牌……谈条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带着一种疯狂的诱惑力。
虽然王一博想杀他,但他们现在痛感相连,他暂时是安全的?而且,王一博似乎……也需要这块铁牌?
去见王一博!
这个决定像野火一样烧遍全身,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不再耽搁,将那两块依旧紧紧咬合的铁牌小心翼翼用布包好,揣进怀里,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夜色已深,寒风刺骨。
他凭着记忆,朝着质子府的方向快步走去。越靠近,越能感觉到胸口那来自王一博的共振痛楚,似乎比白天更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沉闷的、压抑的节奏。
质子府依旧高墙深院,门庭森严。守卫比之前似乎更多了,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空旷的街道。
肖战躲在远处的阴影里,心脏跳得厉害。他不能再钻狗洞了,风险太大。怎么进去?
就在他焦灼万分时,质子府的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管事模样衣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灯笼的仆役。那管事脸色不太好看,低声对仆役吩咐着什么,似乎是出来采买急用的药材。
机会!
肖战屏住呼吸,看着那三人朝着街口走去。他咬了咬牙,从阴影里猛地窜出,压低声音喊道:“管事!留步!”
那三人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灯笼的光瞬间照在肖战脸上。
管事看清他的模样,脸色骤然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麻烦的秽物,立刻后退一步,厉声道:“是你?!你还敢来?!滚开!”
两个仆役也立刻上前,面色不善地挡住肖战。
肖战心脏狂跳,语速极快地说道:“我找王公子有急事!关于……关于一块铁牌!他一定想见我!”
他紧紧盯着管事的眼睛,试图传递信息的紧迫性。
管事听到“铁牌”两个字,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脸上的厌恶和拒绝丝毫未减:“胡说八道什么!殿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是真的!你告诉他!是‘博君一肖’!”肖战豁出去了,声音因急切而嘶哑。
管事眉头死死拧紧,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但他盯着肖战看了几秒,似乎权衡着什么,最终极其不耐烦地对身后一个仆役挥了挥手:“去!禀报一声!就说……门口有个疯子,嚷着那四个字!”
那仆役愣了一下,显然也知道“那四个字”指的是什么,连忙点头,快步跑回府内。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管事和另一个仆役像防贼一样盯着他,眼神冰冷。
肖战攥紧了怀里的铁牌,手心里的汗几乎要将布包浸湿。胸口那共振的痛楚似乎也变得急促起来,带着一种不安的悸动。
终于,侧门再次打开。
刚才那个仆役跑了出来,脸色有些发白,凑到管事耳边,低声急促地说了几句。
管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甚至闪过一丝惊惧。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肖战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厌恶、忌惮、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屈从?
他极其僵硬地侧开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进去。”
肖战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他不敢迟疑,立刻低着头,快步从那敞开的侧门钻了进去。
门在身后合拢。
这次,他没有被带去偏室,而是被那管事引着,穿过数重寂静的庭院,走向府邸更深、更僻静处。
越往里走,空气中的药味越浓,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巡逻的守卫明显增多,个个面色冷肃,眼神警惕。
最终,他们停在一处独立的小院外。院门紧闭,外面守着两名气息沉凝、明显不同于普通护卫的黑衣男子。
管事在院门外就停住了脚步,甚至不敢抬头,只是对着里面躬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人……带到了。”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夜风吹过枯枝的呜咽声。
那两名黑衣护卫冰冷的目光落在肖战身上,带着审视和警告。
肖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自己伸手,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院门。
院内没有灯火,只有清冷的月光,洒在一地枯草和嶙峋的假山石上。正屋的窗户漆黑一片,像蛰伏的兽口。
他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胸口那共振的痛楚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冰冷。
他停在屋门前,手指颤抖着,轻轻推开。
浓重的、几乎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药味,瞬间扑面而来!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的缝隙漏进一点,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
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张靠窗的椅子上,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峭和……死寂。
是王一博。
他似乎没有察觉有人进来,一动不动。
肖战的心脏被那浓重的血气熏得抽紧,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嘶哑地开口:“王……”
就在他发出声音的瞬间,坐在椅上的王一博猛地动了一下!
不是转身,而是极其突然地、毫无预兆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压抑不住,在死寂的屋里显得格外骇人。他用手死死捂着嘴,肩膀剧烈地颤抖,指缝间溢出压抑的、令人心惊的闷哼。
咳了足足十几声,那剧烈的动静才缓缓平息下来。
他依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喘息粗重得吓人,整个人透着一股濒临破碎的虚弱。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直起一些腰,放下了捂着嘴的手。
月光恰好照亮了他的掌心。
一片刺目的、黏腻的——鲜红。
肖战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血色。
王一博似乎这才察觉到身后有人。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转过身来。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
苍白。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角和下颌还沾染着未擦净的血迹,蜿蜒出一道惊心的红。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翳,失去了所有焦距和温度,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被剧痛和虚弱侵蚀后的麻木。
他看着站在门口的肖战,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影子。
半晌,他才极其艰难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扭曲而冰冷,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气音:
“你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肖战惊骇的脸上,空洞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弄的意味。
“……看来,‘错误’……已经开始反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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