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失效

“规则……失效了。”

五个字，像五颗冰钉，楔入肖战彻底冻结的神经。

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仰着头，瞳孔里倒映着王一博苍白的面容，和他递到眼前的那截手臂——白色绷带上，鲜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洇开，刺目得惊心。

失效了？

什么意思？

那个发布任务、强制绑定、甚至能施加惩罚的……系统规则……失效了？

所以这伤……不是系统的惩罚？是他自己……

肖战的视线猛地转向巷口——那三个混混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是了！刚才那黄毛抓着他的左臂，下一秒就惨叫倒地，而他自己也感受到了左臂骨头碎裂般的剧痛！紧接着，就是王一博手臂上这处对应的、新鲜撕裂的伤口！

不是系统惩罚！是共享痛觉！它变得……不受控制了？甚至能反向作用，将施加在他身上的伤害，翻倍地、或者以另一种形式……反馈到王一博身上？！

一股寒意，比深秋的夜风更刺骨，瞬间钻透骨髓，冻僵了四肢百骸。

规则失效。意味着系统可能无法再强制他们自相残杀。

但共享痛觉还在！而且变得更危险，更不可预测！它成了一把悬在他们头顶、随时可能因为外界一点风吹草动就狠狠斩下的双刃剑！

他们没有被规则解放。反而被扔进了一个更疯狂、更绝望的囚笼！

王一博缓缓收回了那只流血的手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那正在淌血的伤口不是他自己的一般。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沉沉地看着肖战，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度疲惫后的、近乎死水的平静。

“你……”肖战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左臂和胸口残余的剧痛而踉跄了一下，“你故意的？你……你自己弄伤的？”

是为了验证规则的失效？还是为了……警告他？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只是极淡地扫了一眼肖战狼狈的模样，然后转过身，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跟我来。”

说完，他不再看肖战，径直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肖战僵在原地，看着那个挺拔却透着孤寂虚弱的背影，看着他运动服袖口那抹不断扩大的暗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混乱地冲撞。

跟上去？去哪里？

他还有的选择吗？

这该死的、失控的共享痛觉，已经将他们彻底绑死在了同一根绞索上！

他咬着牙，忍着浑身的疼痛和恐惧，踉跄着，一步一步，跟上了那个背影。

王一博没有走远。他在巷底一扇不起眼的黑色铁门前停下，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

肖战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狭窄陡峭的楼梯，通向楼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的灰尘气味，以及……一丝极淡的、熟悉的清冷药味。

王一博沉默地在前面带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响。

肖战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看到他左臂绷带上的血迹又扩大了一圈。

二楼，只有一扇门。王一博再次拿出钥匙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肖战愣了一下。

不像他想象中质子府的那种冷寂森严，也不是什么豪华公寓。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甚至有些空旷的一居室。灰白色的墙壁，原木地板，客厅只有一张看起来就很硬的沙发和一张桌子，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干净，整洁，却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是一个临时落脚点，或者……一个安全屋？

唯一的异常，是客厅角落那张桌子上，散落放着的几样东西——

一瓶开了封的碘伏，几卷拆开的绷带，一板吃了一半的消炎药，还有……一把沾着些许干涸血迹的、寒光闪闪的匕首。

肖战的瞳孔猛地一缩。

王一博却像是没看见他的惊惧，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开始面无表情地、极其熟练地拆自己手臂上那染血的绷带。

动作利落，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绷带解开，露出底下狰狞的伤口——一道极深极长的割伤，皮肉翻卷，还在缓缓渗着血。

肖战看着那伤口，左臂相同的位置立刻传来一阵幻痛，胃里一阵翻搅，差点吐出来。

王一博拿起碘伏，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对着伤口倒了上去。

滋滋的轻响和刺鼻的气味在安静的房间里弥漫开。

肖战死死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叫出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液体灼烧伤口的刺痛，从左臂一路窜到大脑！

王一博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快地蹙了下眉，又迅速抚平。他依旧没抬头，只是加快了处理速度，撒上药粉，用新的绷带重新将伤口一圈圈缠紧，打结。

整个过程，沉默得令人窒息。

做完这一切，他将染血的旧绷带和药瓶收拾好，这才抬起眼，看向一直僵立在门口的肖战。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却依旧平静得可怕。

“规则失效，任务终止。”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字字清晰，“但绑定还在。”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肖战不自觉捂着左臂的手上。

“你受伤，我会痛。我受伤，你也会。”

“外界施加给你的伤害，可能会翻倍，或者以另一种形式，反馈到我身上。”他陈述着，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反之，亦然。”

肖战的血液一点点冷下去。

所以，刚才那混混只是想打他，反馈到王一博身上，就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深可见骨的割伤？

如果下次……是更严重的伤害呢？

如果……他死了呢？

王一博会怎么样？一起死？还是承受数倍的死亡痛苦？

这根本不是什么共生！这是最恶毒的诅咒！是把他们变成连痛苦都无法独自承受的连体怪物！

“为……为什么……”肖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会这样？！那铁牌！‘博君一肖’！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四个字，王一博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了一下，像被触动了什么极其厌烦的开关。他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却冰冷刺骨的厌弃：

“一个bug。”

bug？

程序漏洞？

“一个……早就该被修复的……错误编码。”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现在，它失控了。”

错误编码……失控……

所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因为这个叫“博君一肖”的程序漏洞失控造成的？

“那……那怎么办？”肖战急切地追问，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怎么修复？怎么解除这个绑定？！”

王一博缓缓靠回沙发背，闭上了眼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极度疲惫的阴影。

“不知道。”他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

肖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沉入无底深渊。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王一博重新睁开眼，看向他，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想要活下去……”

他顿了顿，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锁住肖战。

“……就别再让我感觉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