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温柔地笼罩了512宿舍，但与前一晚那令人窒息的恐惧和震惊不同，此刻的空气里漂浮着一种小心翼翼又难以言喻的静谧。
肖战简单洗漱后，看着依旧靠在他床沿的王一博，犯了难。宿舍只有一张床。
“你……你睡床吧。”肖战指了指自己的床铺，“你身上有伤，需要休息好。”
王一博抬眸看他，摇了摇头，动作间似乎又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语气依旧不容置疑：“你睡。我坐着就可以。”对他而言，保持警惕的浅眠远比舒适的沉睡更重要，尤其是在陌生环境。
“那怎么行！”肖战立刻反对，“你流了那么多血，还……”他还想说什么，却在王一博平静却固执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他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固执”。
最终，肖战妥协了一步，从柜子里翻出另一床备用的薄被和一个枕头，在地上铺了个简单的地铺。“那……我们都睡。你睡床，我睡这里。不然我也不睡了。”他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罕见的坚持，像是某种柔软的对抗。
王一博看着他那副“你不睡床我也不睡”的架势，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终于没再反对，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
灯熄灭了。只有窗外路灯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室内投下几条微弱的光带，隐约勾勒出家具和王一博靠在床上的轮廓。
两人各自躺下，宿舍里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肖战躺在地铺上，却毫无睡意。白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胶片一样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那个来自其他时空的男人此刻就睡在他的床上，隔着他几乎能感受到对方身体散发的微弱热量和那股特有的、混合着药味与冷冽气息的味道。
这太超现实了。可身边真实存在的呼吸声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王一博似乎也醒着。肖战能听到他偶尔极其轻微的翻身声，以及受伤后压抑的、缓慢的深呼吸。他一定很不舒服。
“你……伤口还疼得厉害吗？”肖战在黑暗中，小声地问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的宁静。
那边沉默了一瞬，才传来低沉微哑的回应：“还好。”
典型的王一博式回答，简洁、克制，将所有不适都轻描淡写。
肖战翻了个身，面朝床的方向，在昏暗的光线里努力看着那个模糊的轮廓。“如果很疼，不用硬扛着。医药箱里好像还有一片止痛药……”
“不用。”王一博打断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然后又补充了两个字，“睡吧。”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让肖战躁动不安的心慢慢沉静下来。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的肖战最终还是在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肖战被一阵极其压抑的、破碎的闷哼声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下意识地收紧。声音来自床上。
是王一博！
肖战立刻坐起身，借着微光看向床上。王一博似乎陷入了梦魇，身体紧绷着，头不安地转动，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打湿了鬓角。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又像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攥着身上的薄被，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在做噩梦。一个显然与痛苦、挣扎相关的噩梦。
“王一博？”肖战试探性地轻声呼唤，担心他会碰到伤口。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依旧沉陷在可怕的梦境里，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肖战不再犹豫，他爬起身，跪坐在床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落在了王一博紧攥着被子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王一博，醒醒。”他放柔了声音，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紧绷的手背，“没事了，只是做梦。醒过来就好了。”
他的指尖温暖而柔软，与王一博手背皮肤的冰凉和紧绷形成鲜明对比。
在那温暖触碰落下的瞬间，王一博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从深海中骤然拉出水面般，倏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瞬间迸发出的不再是白日里的冷静和锐利，而是一种全然的、未加掩饰的凌厉杀机和野兽般的警惕，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眼前的一切。那是在无数生死边缘挣扎形成的本能反应。
肖战被他眼中一瞬间迸发的骇人气息吓得呼吸一窒，落在对方手背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想缩回来。
但就在他缩手的前一刻，王一博的目光聚焦了。他看清了黑暗中肖战担忧而温和的脸庞，感受到了手背上那一点温暖柔软的触感。那骇人的戾气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快得仿佛是肖战的错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短暂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他没有松开肖战的手，也没有斥责他的靠近。他只是就那样看着他，胸膛微微起伏，调整着因为噩梦而紊乱的呼吸。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幽潭，里面翻涌着肖战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做噩梦了？”肖战见他清醒过来，松了口气，声音放得更轻，带着安抚的意味，“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王一博沉默地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没有从肖战脸上移开。他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这份黑暗中的温暖和关切。他反手，轻轻握住了肖战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指。
他的手掌很大，指腹带着常年握持武器或经历磨砺留下的薄茧，有些粗糙，却异常有力。此刻那力道并不重，只是虚虚地圈着肖战的手指，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一种……微妙的依赖。
肖战的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加速起来。指尖传来的温度和触感让他脸颊有些发烫。他想抽回手，却又觉得这样做会惊扰到眼前这个刚刚脱离噩梦、似乎格外脆弱一点的男人。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和寂静中无声地对视着，手指以一种极其暧昧又纯情的方式轻轻交缠。
“我没事。”良久，王一博才低声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他松开了肖战的手指，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触碰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吵醒你了。”
“没关系。”肖战收回手，指尖那粗糙温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让他有些心绪不宁。他站起身，“你要不要喝点水？”
“……嗯。”
肖战去倒了水回来，递给王一博。看着他喝水的侧影，脖颈拉出流畅的线条，喉结滚动，肖战心里那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浮现——这个人，强大又脆弱，冰冷又似乎渴望着一点点温暖。
喝完水，王一博将杯子递还给肖战。两人的指尖再次短暂地触碰。
“继续睡吧。”王一博说着，重新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
但肖战回到地铺上后，却久久无法入睡。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紧握的触感，还有王一博睁开眼时那一瞬间的眼神，以及他握住自己手指时的那份微弱的力度。
他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情感。是同情，是好奇，还有一种……悄然滋长的、想要靠近和保护的欲望。
这个夜晚，有什么东西，在寂静和黑暗中，悄悄地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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