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龚家顶层公寓的主卧内只余一盏暖黄的床头灯,氤氲出催眠的光晕。小坚果早已在自己的儿童房里沉入梦乡,呼吸均匀绵长。
龚俊刚结束一个短暂的视频会议,处理完几封紧急的工作邮件,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湿润水汽和淡淡的疲惫,躺上了床。
他习惯性地拿起床头那本厚重的《神经外科手术学精要》,指尖拂过书页,准备进行睡前的固定阅读,这是他能迅速从工作模式切换到休息状态的有效方式。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专注而平静,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已隔绝。
而另一边,张哲瀚却显得有些……过于精神了。
他下午补了个长长的觉,晚上又喝了杯浓度超标的奶茶,此刻正抱着手机,在各大社交平台冲浪冲得不亦乐乎。
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变幻着色彩。他刷到粉丝们新剪的他和龚俊的“冷面主任VS作精明星”的搞笑视频,笑得肩膀直抖,又看到CP超话里那些基于“太行山”梗衍生出的、尺度惊人的同人创作,脸上时而发热,时而憋笑。
尤其是当他看到一篇将他描绘成“夜夜痴缠、需索无度”的“小妖精”,而龚俊则是“表面冷淡、实则被迫夜夜笙歌”的“可怜”主任时,一种混合着羞愤和恶作剧的念头,如同咕嘟冒泡的岩浆,在他心里翻滚起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龚俊。
那人正襟危坐,侧脸线条冷峻,眼神落在密密麻麻的医学文献上,仿佛老僧入定,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也勿扰”的禁欲气场。这副样子,与网络上那些“被榨干”、“辛苦耕耘”的想象形成了极其荒谬的反差。
一个大胆的、近乎“作死”的念头,在张哲瀚脑海里迅速成型并膨胀——他非要撕破这人这副冷静自持的假面不可!凭什么他在外面被传成“狐狸精”,在家还要被这家伙用“科学放松论”折腾得腰酸背痛,而罪魁祸首却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理性至上的模样?
不行!今晚必须扳回一城!至少要让他也破功一次!
想到这里,张哲瀚放下手机,像只准备偷腥的猫,悄无声息地蹭到了龚俊身边。他没有直接打扰他看书,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
他先是伸出脚,用穿着柔软丝质睡裤的脚背,极轻极缓地蹭了蹭龚俊的小腿。
龚俊翻书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没有理会,目光依旧停留在书页上,只是喉结似乎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张哲瀚见初步试探反应不大,胆子更肥了些。他整个人贴过去,手臂环住龚俊劲瘦的腰身,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对着他线条优美的脖颈吹气,声音故意放得又软又黏糊:“老公~几点了还不睡呀?看什么呢这么好看~比我还好看吗?”
他的气息温热,带着奶茶残留的甜香,拂过龚俊敏感的耳廓和颈侧皮肤。
龚俊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合上书,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压抑的沙哑:“张哲瀚,别闹。我再看十分钟就睡…”
若是平时,听到龚俊这种语气,张哲瀚或许就见好就收了。但今晚,那股莫名的胜负欲和恶作剧心理占据了上风。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十分钟?那么久啊……”他嘟囔着,“书上那些冷冰冰的线条和文字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做点……更有利于身心健康的‘运动’?”
龚俊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他一把抓住张哲瀚作乱的手腕,力道有些大,声音沉了下去:“张哲瀚,我明天早上七点有手术。”
这是警告,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可张哲瀚此刻就像是喝了假酒上了头,完全忽略了这警告背后的危险信号。
他非但没挣脱,反而就势倒在龚俊怀里,仰起脸,用那双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格外水润潋滟的眼睛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个狡黠又挑衅的弧度:“七点啊……那还早着呢~龚医生,‘科学放松’不是你说的吗?适当的睡前运动有助于提升睡眠质量~你看你,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一看就压力过大,急需‘深度放松’……”
说着,他还故意用膝盖蹭了蹭某个关键部位,感受到那里的变化后,他得意地笑了,像只偷吃到鱼的小猫。
“你看,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多了……”他凑到龚俊耳边,用气声低语,舌尖甚至若有似无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
这无疑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唔……龚……”张哲瀚徒劳地推拒着,却如同蚍蜉撼树。
龚俊暂时放开了他的唇,呼吸灼热,喷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
“不是要‘深度放松’吗?”龚俊的声音低哑得可怕,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如你所愿…”
张哲瀚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好像……玩脱了。
他原本只是想小小地撩拨一下,看龚俊破功的样子,没想过要引火烧身,尤其还是在这种对方明显需要充足睡眠、且被自己成功惹毛了的情况下。
“等……等等!龚俊!我错了!我开玩笑的!”他开始慌了,试图挣扎,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求饶,“你明天还有手术!不能熬夜!真的!我保证不闹你了!”
龚俊的动作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因为他的求饶,掠过一丝更深的暗芒。
“现在知道错了?”他的指尖滑过张哲瀚敏感的腰侧,引起他一阵剧烈的颤抖,“晚了…”
“张哲瀚,”他俯下身,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灼人的热气,“撩火,是要负责灭的…”
话音未落,更猛烈的攻势便如疾风骤雨般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终于停歇。
卧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交错的喘息声。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暖昧气息。
张哲瀚像条脱水的鱼,瘫软在凌乱的床铺上,浑身湿漉漉的,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尤其是腰和腿,酸软得不像自己的。
而那个始作俑者,龚俊,在短暂的平复呼吸后,竟然……起身了?
张哲瀚勉强睁开酸涩的眼睛,模糊地看到龚俊下了床,走向浴室。很快,里面传来了水流声。
他……他还有力气去洗澡?!张哲瀚内心一片哀嚎。这男人的体力是永动机吗?!
过了一会儿,龚俊带着一身清爽的水汽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条温热的湿毛巾。他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开始默不作声地、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替张哲瀚清理。
温热的毛巾擦拭过黏腻的皮肤,带来一丝舒适感。张哲瀚闭着眼,享受着这难得的、事后温柔的服务,心里那点委屈和抱怨稍微平息了一点。算这家伙还有点良心……
清理完毕,龚俊将毛巾放回浴室,重新躺回床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关灯睡觉,而是侧过身,面对着张哲瀚。
张哲瀚感觉到他的视线,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对上了龚俊那双已经恢复清明、但依旧深邃的眼眸。
“知道错哪儿了?”龚俊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仔细听,还能品出一丝事后的慵懒和……未完全散去的严厉?
张哲瀚瘪瘪嘴,心里不服,但身体上的“教训”太过深刻,让他不敢再嘴硬。他小声嘟囔:“知道了……不该在你明天有手术的时候瞎闹……”
“还有呢?”龚俊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不该故意欺负你……”张哲瀚的声音更小了。
“重点。”龚俊提醒,语气不容置疑。
张哲瀚绞尽脑汁,终于福至心灵,想起了龚俊之前那句“撩火要负责”。他红着脸,羞愤交加:“不该……不该只撩火…不灭火…”
龚俊似乎终于满意了这个回答,转身把人搂到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仿佛刚才那个把人吃干抹净的男人跟他毫无关系。
张哲瀚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和喉咙里干灼的痛感唤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尤其是后腰和双腿,酸软得几乎不听使唤,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传来清晰的不适感。
昨晚那些混乱、激烈、最终失控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他脸颊瞬间爆红,又气又羞地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
“龚俊你个王八蛋……”他声音沙哑地骂了一句,连骂人都显得有气无力。
身边的位置早已空荡荡,冰凉一片,显然那人已经离开很久了。张哲瀚挣扎着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赫然显示着【11:28 AM】。
他居然一觉睡到了中午!
想到龚俊今天早上七点还有手术,张哲瀚心里掠过一丝微妙的心虚,但很快被身体的疲惫和不满压了下去。他撑着仿佛散架的身体,慢吞吞地爬起来,每一步都感觉像是在受刑。
保姆阿姨听到动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了然又关切的笑容:“太太醒啦?先生早上走的时候叮嘱了,让您多睡会儿,锅里有温着的南瓜小米粥,养胃的…”
张哲瀚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脸颊微热。龚俊这家伙,倒是会做好人,明明罪魁祸首就是他!
他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勉强喝了一小碗粥。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只想回去继续躺着。他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有点热,但不确定是折腾过头了还是真的有点低烧。
他也没太在意,只觉得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心里又把龚俊骂了一遍,决定今天都不理他了。
然而,到了下午三四点钟,那种昏沉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加重了。头开始一阵阵的钝痛,身上也一阵阵发冷。他找出体温计一量——38.2℃。
真的发烧了。
张哲瀚瘫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心里那点对龚俊的埋怨,忽然就淡了些,转而变成了一种莫名的……空落落的感觉。生病的时候,人总是格外脆弱,希望有人在身边。
他拿起手机,点开和龚俊的微信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昨天他吐槽奶茶太甜。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手术结束了吗?】
信息发出去,如同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复。
张哲瀚知道龚俊手术时是绝对专注,不会看手机,便也没再多想,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市第一医院神经外科手术室。
无影灯下,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龚俊戴着显微镜,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护士不时上前为他擦拭。他正在进行一台极其复杂的脑干血管母细胞瘤切除术,肿瘤位置深在,毗邻重要的生命中枢,每一毫米的分离都如同在悬崖边上行走。
患者的生命体征在监护仪上平稳地跳动着,但这平稳之下,是龚俊和他团队极致精准的操作在维系。
没有人知道,此刻他们的主刀医生,正强忍着身体的不适。
从今天早上起床开始,龚俊就感觉到一阵阵异常的乏力感和头晕。他以为是昨晚睡眠不足加上……消耗过大所致,并未十分在意。作为一名顶尖的外科医生,他拥有强大的意志力去屏蔽身体的不适,确保手术的绝对专注。
然而,随着手术时间的推移,那种不适感越来越明显。喉咙干痛,肌肉酸痛,尤其是额角传来的、一阵紧过一阵的胀痛,都在提醒他——他很可能发烧了。
在又一次精准地避开一根重要的穿支血管后,龚俊趁着器械护士更换吸引器的间隙,极快地闭了下眼睛,试图驱散眼前偶尔出现的轻微模糊感。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显微镜下的精细世界。
“双极,低功率。”他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依旧平稳冷静,听不出任何异样。
但站在他身旁的一助,那位跟了他好几年的副主任医师,却敏锐地察觉到龚俊今天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而且……他露在口罩外的皮肤,似乎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一助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声张,只是更加密切地关注着龚俊的状态,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进入了最关键的肿瘤剥离阶段。龚俊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汗水浸湿了内层的手术衣。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握着显微器械的手指,也因为用力过度和身体的不适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细微的颤抖,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在放大数十倍的显微镜下,却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龚俊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底是一片骇人的冷静。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器械稍稍移开,对一助沉声道:“刘医生,你来看一下这个粘连区域…”
一助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他没有任何犹豫,迅速接替了主刀的位置,继续进行操作。他知道,这绝不是龚主任在考验他,而是……龚主任的身体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龚俊退后一步,微微晃了一下,立刻被旁边的巡回护士扶住。
“龚主任,您没事吧?”护士担忧地问,她也看出了龚俊的脸色很差。
“没事。”龚俊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继续手术,刘医生主导,我在旁边指导。”
他走到一旁,摘下已经被汗水湿透的手套,接过护士递来的水,喝了一小口,冰凉的水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片刻的清醒。
他靠在墙边,目光依旧紧紧盯着手术屏幕,大脑飞速运转,清晰地向刘医生下达着后续的指令。
他的存在,就像一根定海神针,即使他此刻不在主刀位置,整个团队也因为他的坐镇而保持着极高的效率和稳定性。
最终,这台高难度的手术,在刘医生的主刀和龚俊的全程指导下,有惊无险地成功完成。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龚俊几乎是立刻转身,快步走出了手术室。他需要立刻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影响接下来的工作。
在医生休息室,他拿出随身带的体温计测量——38.8℃。
果然发烧了,而且温度不低。
他蹙了蹙眉,从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就着冷水吞了下去。然后他拿出手机,看到了张哲瀚几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
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他回复道:
【刚结束。顺利。】
他没有提自己发烧的事。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吃了药,休息一下就能缓解,没必要让张哲瀚担心。而且,他隐约记得张哲瀚昨晚似乎也有些着凉?(其实是他自己的错觉,张哲瀚纯粹是累的)
家里的张哲瀚,因为发烧睡得并不安稳,手机震动把他惊醒。他看到龚俊的回复,心里稍稍安定,但身体的难受让他忍不住又想撒娇抱怨。
【我好像发烧了……38度2……浑身难受……(委屈巴巴.jpg)】
信息发出去,他等着龚俊的回应,或许是一句关切的询问,或许是指示他吃什么药。
然而,等了十几分钟,手机依旧安静。
张哲瀚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一种混合着病中脆弱、不被重视的委屈感涌了上来。
他为什么不回信息?是还在忙?还是……觉得他发烧是小事,懒得理会?
联想到昨晚这人“凶狠”的模样,以及现在自己这副凄惨的境况,张哲瀚的鼻子开始发酸。他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毯子里,只觉得又冷又孤单。
医院这边,龚俊吃了药,本想靠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片刻,却被接连不断的病房呼叫、实习生请示、以及科室紧急会议打断。
他强打着精神,处理着各项工作,额头的温度似乎因为药物的作用降下去一点,但头痛和乏力感依旧强烈。他完全忘了去看手机,或者说,在高度的工作负荷下,查看私人信息被排在了最末位。
直到晚上七点多,他终于处理完手头所有紧急事务,拖着疲惫不堪、依旧有些低烧的身体,准备下班回家。
坐上驾驶座,他才再次拿出手机,看到了张哲瀚那条带着委屈表情的抱怨信息。
时间显示是下午四点多。
龚俊的心猛地一紧。
他立刻拨通了张哲瀚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传来张哲瀚带着浓重鼻音、明显有气无力的声音:“……喂?”
“发烧了?现在怎么样?量体温了吗?吃的什么药?”龚俊一连串的问题抛过去,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张哲瀚闷闷的、带着明显赌气成分的声音:“……你还知道问我啊?我都快烧傻了……信息也不回……”
龚俊握紧了方向盘,心底涌起一阵愧疚:“下午一直在忙,刚看到。你吃药了吗?”
“……没有……不知道吃什么……等你回信息等到现在……”张哲瀚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委屈的哽咽。
龚俊的眉头紧紧锁起:“胡闹!发烧怎么能硬扛?家里药箱第二层有布洛芬,先去吃一粒,我马上回来…”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但听在生病脆弱的张哲瀚耳中,却更像是指责和不耐烦。
“哦……知道了……”张哲瀚低低地应了一声,没等龚俊再说什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龚俊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不适和额角的抽痛,猛地踩下油门,车子疾驰而出。
当龚俊用钥匙打开家门时,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张哲瀚蜷缩在沙发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睛闭着,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保姆阿姨已经下班了,家里静悄悄的。
龚俊快步走过去,蹲在沙发前,伸手探向张哲瀚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比他自己下午的体温还要高。
他的心沉了下去。
似乎是感受到他手心的微凉,张哲瀚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他,眼圈瞬间就红了,但他倔强地别过头,哑着嗓子说:“……你不是忙吗?回来干嘛……”
龚俊看着他这副脆弱又倔强的样子,所有因为疲惫和不适而产生的烦躁都化为了心疼。他没有计较他的小脾气,只是放柔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我的错,不该没及时回信息…很难受吗?药吃了没?”
张哲瀚摇了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委屈和病痛:“没有……等你……头好痛……浑身都疼……”
龚俊不再多问,直接起身去倒了温水,又从药箱里找出布洛芬,仔细看了说明书,抠出两粒,回到沙发前。
“来,先把药吃了…”他扶起张哲瀚,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将药片和水杯递到他嘴边。
张哲瀚就着他的手,乖乖地把药吃了下去。温热的身体依靠着他,带着依赖和脆弱。龚俊搂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过高的体温和轻微的颤抖。
“我抱你回床上睡,沙发上不舒服…”龚俊低声说,试图将他打横抱起。
然而,就在他用力的一瞬间,一阵剧烈的头晕袭来,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你怎么了?”张哲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抬头看向他。这一看,他才发现龚俊的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嘴唇干燥,眼底带着血丝,呼吸似乎也有些急促。
“你……”张哲瀚的心猛地一跳,一个念头闪过,“你是不是也不舒服?”
龚俊稳住身形,避开了他的视线,语气平淡:“我没事…有点累而已。”
他说着,再次尝试用力,这次成功地将张哲瀚抱了起来,但步伐明显不如平时稳健。
张哲瀚靠在他怀里,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额角渗出的冷汗,之前那点委屈和抱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而来的心疼和担忧。
“龚俊!你放我下来!”他挣扎着要下地,“你是不是也发烧了?!”
龚俊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坚持把他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别乱动,好好休息。”他替张哲瀚掖好被角,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
张哲瀚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触手也是一片不正常的温热。
“你量体温了没有?”张哲瀚急切地问,挣扎着要坐起来,“你是不是今天手术的时候就不舒服了?所以你才没回我信息?你是不是硬撑着的?”
他一连串的问题,带着哭腔。
龚俊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揉了揉眉心:“嗯,有点低烧,已经吃过药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张哲瀚却听得心惊肉跳。
低烧?看他这副样子,绝对不止“有点”!
而且,他今天还做了一台那么复杂的手术!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想到龚俊可能是在发烧的情况下,站在手术台前,进行着那种需要极致专注和稳定操作的工作,张哲瀚的心就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
“你……你疯了吗?!”张哲瀚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发烧还做什么手术?!为什么不告诉别人?!万一……万一出点差错怎么办?!”
龚俊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真切的担忧,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握住张哲瀚的手,低声道:“我心里有数。手术不能耽误…”
“什么有数!你就是逞强!就是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张哲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是气的,也是心疼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不在乎我了……”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又轻又委屈。
龚俊的心彻底软了下来。他俯下身,轻轻吻去他眼角的泪水,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傻瓜……”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
他顿了顿,看着张哲瀚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和坚果,还有我的病人,都是我最重要的责任。我不会拿任何一方的安全开玩笑…”
“可是你的身体呢?!”张哲瀚反握住他的手,力道很大,“你的身体就不重要了吗?龚俊,你也是人,你也会生病,也会累!你能不能……能不能偶尔也依赖一下别人?依赖一下我?”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了龚俊习惯于独自承受一切的心防上。
他看着张哲瀚那双盛满了泪水、却异常明亮的眼睛,里面有关切,有责备,更有一种想要与他共同承担一切的坚定。
许久,龚俊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和疲惫:“……好,我知道了。”
他抬手,摸了摸张哲瀚滚烫的额头,又碰了碰自己的,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今晚我们两个病号,得互相照顾了。”
张哲瀚看着他终于不再强撑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他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也躺下休息!不许再硬撑了!”
龚俊从善如流,脱掉外套,躺上了床。两人都发着烧,身体滚烫,靠在一起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暖和安心。
张哲瀚主动钻进龚俊怀里,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听着他有些过快的心跳,小声说:“以后不舒服要告诉我,不准瞒着我……”
“嗯。”龚俊应了一声,手臂收紧,将他圈在怀里。
“不准再发烧做手术了,太危险了……”
“……尽量。”
“没有尽量!必须答应我!”
“……好。”
“还有……昨晚……原谅你了……”张哲瀚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困意和药效,“但是……没有下次了……”
龚俊低头,看着怀里很快沉沉睡去的人,眼底是一片深沉的温柔和愧疚。他轻轻吻了吻他的发顶,低声道:
“睡吧,大宝儿…我守着你…”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