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暗香浮动

深夜12点47分，肖战在冷汗中惊醒。

喉间的灼烧感像团阴燃的炭火，他摸索着去够床头柜的玻璃杯，手腕却撞翻了盛着香精试管的金属盘。

叮叮当当的脆响惊醒了蜷在飘窗上的曼基康，那双与父亲相似的蓝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嘘，坚果……”他赤脚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尾椎还残留着实验室折叠椅的酸痛。

三天后就是国际香水新品大赛了，而“初恋”的尾调始终像隔雾看花，总差那抹勾魂的颤音。

厨房的饮水机发出空洞的嗡鸣，肖战倚着流理台灌下整杯冰水。

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他锁骨处切出细细的银线，那里还沾着傍晚调试时溅到的橙花精油。

本该寂静的深夜，隐约传来墙板震颤的异响。

“名远……你轻点……”女人黏腻的喘息像淬毒的蛛丝：“三天后的新品大赛……”

肖战僵立在中央空调的冷风里，听着那些黏腻的水声从另一个房间里渗出，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等初恋获奖……”他认得这个声音，上周父亲的忌日，肖雨薇还穿着纯白的连衣裙在墓前放下了一束铃兰：“你答应让我当首席……”

肖战的后腰突然火辣辣地疼，那是三个月前蒸馏器爆炸留下的勋章，陆名远冲进实验室时被玻璃划破了手腕，当时那汩汩鲜血滴在他的白大褂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小浪货……”陆名远沙哑的笑声刺破墙壁：“我答应你的什么时候食言过，当初要不是为了你，我何必在他的配方里动手脚？”

月光突然变得刺目，肖战扶住门框，指甲在胡桃木上划出白痕。

想到三年前省级大赛的颁奖台上，陆名远曾举着香槟说“战哥永远是蔚蓝的灵魂”，镁光灯下那人的虎牙闪着真诚的光。

他以为他们相互扶持，历经风雨，却不曾想会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三年来不求回报的付出原来只为他人做了嫁衣。

真是愚蠢至极。

布料的摩擦声混着肉体撞击的闷响让肖战作呕，他的指甲深深陷进料理台的边缘，手机里已经尘封三年的号码蓦然跃入脑海。

三年前省级大赛的颁奖礼后台，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将名片塞进他的掌心时，腕间的沉香手串曾蹭过他的脉搏。

肖战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话键，闻到自己指尖残留的晚香玉余韵，那是“初恋”的中调。

握紧手机，电话接通后他有些紧张：“王总，我是肖战。”

他顿了顿，听着对面没有挂断，便很快接着道：“三年前，省里的调香大赛我们见过，您当时还给了我一张名片……”

“我记得。”电话那头传来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接着就是冰层碎裂般的嗓音。

落地窗映出肖战骤然收缩的瞳孔：“三天后，我想借用环亚的参赛名额。”

他转身将后背抵住冰凉的瓷砖：“作为交换……”

“带上身份证件。”对方打断他时，传来文件合上的脆响：“早上七点，淮海路23号，给你二十分钟融化我。”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肖战突然闻到若有若无的雪松香，转头看见料理台上打翻的香精瓶，淡琥珀色的液体正顺着“初恋”的配方单蜿蜒，将“尾调：龙涎香”几个字泡得模糊不清。

他失眠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听到那两人离开的声音。他脱下白大褂，稍微收拾一下略显疲态的自己就出了门，不料门外已经有车在等了。

他猫腰上车，车内的冷气很足，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这才抬眸看到车里有人：“王总您好，我……”

“说重点。”简单的三个字格外冷清。

肖战原本的话戛然而止，他意识到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他迅速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叠资料：“这些是我研发“初恋”的数据以及配方，这代表了我的诚意，至于品质……三年前，王总曾向我发出邀约，相信也是认可我的能力。”

王一博：“雪松和龙涎香的比例确实很妙，只可惜……”

“可惜什么？”肖战猛然抬头，这才发现车子早已停在私人车库。

男人用素白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镜片后的眸光像暴风雨前的海面：“可惜当年有人换了你的龙涎香供应商。”

王一博俯身时，指尖悄悄爬上了肖战的脖颈：“纯度不足的原料遇到特定的温度，就会散发出腐臭味，这就是你决赛作品失败的原因。”

脊椎窜上的寒意比蒸馏器爆炸那日更甚，肖战看着对方从西装内兜抽出一个密封袋，那里面是一枚生锈的铜纽扣，在有些昏暗的环境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记忆如打翻的调色板倾泻而出，浸染了肖战的大脑。

那年大赛的更衣室里，他抓着被红酒泼脏的白大褂，撞进某个弥漫着龙舌兰香的怀抱，那人用戴着沉香手串的手捡起他崩飞的纽扣。

“你究竟……”肖战的喉咙突然像被塞满岩蔷薇的尖刺。

“作为交换，我要你身上三样东西。”王一博用指尖划过他颤抖的喉结：“此刻的愤怒，明天的软肋，还有……”

指尖的冷意停在心口，滚烫的薄唇却已覆上。

还有……后半生的欢愉。

车载香薰吐出苦橙与广藿香交织的浅雾，肖战未曾发现黑色天鹅绒的衬布上，水晶瓶里淡金色液体折射着微光，标签上手写着：溯洄-2023未公开版。

车库电梯的镜面上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肖战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跟我结婚。”沉香手串突然套上他的手腕：“用你的天赋为我制香。”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楼，肖战终于看清对方领夹的造型，是岩蔷薇缠绕龙涎香的图腾。

王一博将结婚协议推过桌面，页脚标注着今天的日期：“签字，十分钟后去民政局。”

“最后一个问题。”钢笔在纸上洇出墨点，肖战问道：“为什么要等三年？”

王一博抚过协议上“配偶”两字，镜片后的眸光暗如深海：“等你尝尽背叛，才会懂什么是真正的忠诚。”

他扣住肖战想要抽回的手，拇指重重碾过那些结痂的烫伤：“现在，游戏开始了。”

落地窗外突然暴雨倾盆，肖战在龙涎香的气息中被王一博的齿尖咬开了第三颗纽扣，当“初恋”的香气在皮肤上绽放时，他忽然想起配方记录本最后一页，父亲的批注：最甜美的复仇，要裹着初恋的糖衣。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