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书名:讨厌分手
作者:莫云纤羡

A市的冬天总是来得早,今年的寒冷比往年更甚。早冬时节,细雪便已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天空撒下的无数片羽毛,轻轻覆盖了整座城市。街道上,行人们裹紧了厚重的外套,脚步匆匆,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片薄雾。

咖啡馆内,暖气开得很足,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宁怀白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上裹着一件勾墨丝的白色大衣,大衣的质地柔软,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清冷。他慵懒地靠在座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冰美式的杯壁,杯中的冰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取下银框眼镜,揉了揉山根,目光透过窗户望向外面。街道上人烟稀少,积雪未消,黑云压城,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雪即将来临。

“还没好呢,大冬天的多遭罪。”坐在他对面的陈夕鸣拿着手机,一边聊天一边笑呵呵地说道。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显然心情不错。他抬头看了宁怀白一眼,见对方没有回应,便又低下头继续打字。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吗?”宁怀白瞥了他一眼,语气刻薄,“三心二意的渣男。”

陈夕鸣闻言,放下手机,不满地撇了撇嘴:“有你这么说朋友的吗?关心你你还不乐意了。切。”他一边说着,一边从灰色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精致的邀请函,得意地在宁怀白眼前晃了晃。

“邀请函。”陈夕鸣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

宁怀白淡淡地扫了一眼邀请函,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约我出来。我开车,现在过去刚好。”他抬起手臂,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随即站起身。他身上的软皮质半身裙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挂着的银链装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驱车前往蝴蝶画展的展馆。画展是A市知名画家陌大师举办的,邀请范围广泛,上至富商权贵,下至市井小民,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艺术共鸣。展馆的主体风格偏向绿色自然,仿佛将一片森林搬进了室内。展馆内陈列了许多蝴蝶标本,五彩斑斓的翅膀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起。

“怀白,你看这幅《寒蝶》。”陈夕鸣在一幅画作前驻足,轻声叫道。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目光专注地凝视着画作。

宁怀白走近,目光落在画作上。那是一幅油画,画中呈现的是凛冽的冬日,颜色各异的蝴蝶错落在鲜艳的梅树枝上,远处还点缀着几只银白色的小巧蝴蝶。整幅画的构图、色彩和笔触都恰到好处,给人一种既冷冽又充满生机的感觉。

“创意奇特,构图、色彩、笔触都恰到好处。”宁怀白低声评价道,眉头微微蹙起,“我好像在哪见过这种作画手法。”

“我的荣幸。”一道欢愉的声音从宁怀白身后响起。

宁怀白的身体瞬间僵硬,仿佛被定在了原地。回忆如龙卷风般在他脑海中乱窜,搅得他心神不宁。他缓缓转过身,看到祝危正站在他面前。一眼就注意到修长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十字架项链,纯黑的微卷头发凌乱地堆在脖颈处,一双丹凤眼含笑,高挺的鼻梁下是玫瑰色的薄唇。他的外面套着一件不知名的白色短款羽绒服,下身是一条黑色阔腿裤,整个人看起来既随意又不失精致。

“好久不见。”祝危眉眼含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伸出手想要与宁怀白握手。

宁怀白沉默了片刻,随即用力回握了祝危的手,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悦:“的确很久。”他没有顺着祝危的话说下去,语气中透着一股疏离。

“祝危,陌大师在这,快过来!”不远处,祝危的朋又在喊他。

祝危刚想开口与宁怀白找话题,听到朋友的呼唤,只得垂下手,捏紧了拳头。他侧头看向宁怀白,眼中带着一丝期待:“一起去向陌大师问好吗?”

宁怀白与他对视了一瞬,随即迅速移开目光,手指微微发抖:“有事,先走。”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

陈夕鸣注意到宁怀白的不对劲,脸色沉了下来,握住宁怀白的手腕,拉着他快步离开。

“对不起,我……”祝危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些结巴。

宁怀白松开陈夕鸣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示意自己没事。他朝祝危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朝陌生人方向走。他最讨厌祝危露出这样的表情,仿佛自己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陌大师今年六十好几,年轻时是设计行业的翘楚,随着时代的更迭,他退居幕后,办起了大大小小的画展。其为人和善健谈,幽默风趣,深受大家的喜爱。

“陌大师,好久不见。”祝危扬起笑容,伸出手掌,与陌大师击掌。他的语气流畅自然,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小危来了,呀!宁怀白,有一阵子没见到你了。”陌大师回掌,脑袋一摇一晃,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是我的错,改日登门拜访。”宁怀白略表歉意。

陌大师摆摆手,笑道:“你俩好久没一起来过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呢,看你们现在这样,过得挺好。”

“说来话长。”祝危笑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公事,天色渐暗,展馆的闭馆时间到了。

展馆外,风刮得厉害,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祝危的脸被冻得通红,他搓着手,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片片薄雾。

“我可以送你不。”祝危轻声说道。

“滚。”宁怀白假装没听见,双手插兜,迈着绅士的步伐离开。陈夕鸣恶狠狠地瞪了祝危几眼,随即跟上宁怀白的脚步。

宁怀白走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幅《寒蝶》,目光落在作品下方的姓名上——祝危。

几天后,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宁怀白坐在书桌前,收拾着回家的行李。他的手机放在书桌上,开免提,电话那头传来宁母的温和的声音。

“妈,我明天就回来了。”宁怀白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说道。

“好好,我和你爸等着你。”宁母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行,明儿晚饭之前到得了。”宁怀白收拾好行李,慵懒地坐在桌前,拿出一张设计图纸,下意识地咬起了笔帽。他是一名珠宝设计师,拥有自己的品牌和公司,事业小有成就。

“对了,你猜我早上买菜遇到谁了。”宁母突然说道。

“谁啊?邻居家的小狗?”宁怀白开玩笑。

“祝危啊!你忘了,我还邀请他明天来咱家吃饭呢。”宁母高兴地说道,絮絮叨叨地讲起了宁怀白和祝危高中时的往事。

听着听着宁怀白的思绪不由得飘回了高中时代。那个时候,他们是初高中同学,宁怀白天真地以为他们是一辈子的好兄弟。高一那年,祝危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依赖他,悄然间,似乎有什么难以言表的情愫在慢慢滋生。

高二的某个晚自习,他们一起逃课,躲在学校人工湖旁的一棵大树下。那天月亮很圆,祝危突然问道:“宁怀白,你喜欢男的吗?”

宁怀白记得,祝危当时紧紧攥着洗得发白的冲锋衣校服,明明是冬天,额角却冒出汗。他在等待宁怀白的回答,仿佛那个答案决定他的生死。

“我不喜欢男人。”宁怀白话还没说完,就被祝危用手捂住了嘴。祝危的手在抖,眼神中充满了不安。

“听我说完行不。”宁怀白挣开祝危的手,低声说道,“我的确不喜欢男人,我搞不懂那些情情爱爱。但我一看见你,我就想c你。”

话音未落,祝危便以吻封缄。

爱情总是充满磕磕绊绊的。高考结束后的某一天,祝危突然在宁怀白的世界里消失了两个月。宁怀白受不了了,他觉得祝危是在刻意逃避,不想正视这段关系。直到宁怀白即将离开A市的前一天,祝危才突然约他见面。

那天,祝危颓废了许多,头发被剃成了寸头,胡茬冒了出来,黑眼圈很重。他站在宁怀白面前,声音沙哑:“对不起。”

宁怀白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你这两个月去哪里了?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都不回,我甚至去找过你的父亲。你知道你父亲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你去外地找你女朋友了。本来我不信的,但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算什么?祝危,我算什么!”

祝危低下头,声音颤抖:“对不起,我……我……”

“我要走了。”宁怀白自嘲一笑,“你不愿意说,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你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家的事情。现在爱说不说,我不想理解你了。我们好聚好散。”

末夏的蝉鸣不再如盛夏般喧嚣,声音渐渐稀疏,仿佛在为即将结束的夏天唱最后一支挽歌。而宁怀白和祝危的青春,也在那个夏天画上了句号。

宁怀白回过神来,电话那头的宁母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窗外的雪景上。雪花依旧在飘落,仿佛要将所有的往事都掩埋在这片洁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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