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又没控制住

　　盛铭宸走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的一道刻痕，那是盛岚十岁时量身高留下的印记。

　　阳光透过纱帘在他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将凌厉的轮廓晕染得格外温柔。

　　盛铭宸的指尖停在那道浅浅的刻痕上，忽然觉得指腹微微发烫：“那个……天路啊，我上次不是和你说你要照顾好盛岚吗？”

　　封天路低下头，指尖轻轻捻着袖口的纽扣，低声道：“是，我记得。”

　　盛铭宸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道刻痕上，声音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颤抖：“他最近……总是不按时吃饭，和我吵架的时候都会控制不住的朝我扔东西。”

　　盛铭宸的指尖微微一顿，那道刻痕仿佛突然变得灼热起来。

　　他收回手，转过身看向封天路，眼底浮起一丝无奈与疲惫。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盛铭宸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小时候哪怕再生气，也只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封天路抬起眼，注意到盛铭宸眼下淡淡的青影，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盛叔叔，盛岚他……可能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引起您的注意。”

　　窗外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一阵风拂过，纱帘轻轻摆动，斑驳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盛铭宸忽然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他走向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相框：“上周他摔碎了这个，说是失手。”

　　照片里，十岁的盛岚骑在盛铭宸肩上，两人在游乐园的烟花下笑得灿烂，相框的玻璃已经换过，但边缘还留着细微的划痕。

　　封天路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喉结动了动：“需要我……”

　　“不用。”盛铭宸打断他，将相框放回原处，“我只是……”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天路，你说我是不是太惯着他了？”

　　盛铭宸的手指停在半空，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迷茫。

　　“盛叔叔，其实这不怪你，是我没有教好他，实在给您添麻烦了。”封天路说道。

　　“不会麻烦，毕竟盛岚这孩子在我这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谢渊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带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而沉稳。

　　他将茶杯轻轻放在盛铭宸面前，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男人紧锁的眉头。

　　谢渊的手自然地搭在盛铭宸肩上，指尖在对方僵硬的肩线处轻轻按了按：“茶里加了洋甘菊，你最近睡得太少了需要补充一下身体。”

　　相框玻璃反射的光斑在天花板上晃动，封天路突然发现照片角落有谢渊模糊的身影。

　　原来当年举着相机的是他，这个发现让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扣，金属边缘陷入掌心。

　　“谢老师倒是清楚。”封天路垂下眼睫，声音里掺了细碎的冰碴，“不过，盛岚他曾经确实患有抑郁症，而且还是重度的那种……”

　　封天路的话音刚落，房间里骤然陷入一片寂静。

　　谢渊松了口气：“他确实患有抑郁症，我是他的心理老师，虽然知道他平时做的那些事。”

　　盛铭宸的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茶杯“咔嗒”一声落在桌面上，滚烫的茶水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

　　他的目光在谢渊和封天路之间来回游移，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们……都知道？”

　　谢渊的指尖在盛铭宸肩上收紧，镜片后的眸光闪烁。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刮擦玻璃的声响，像某种不安的预兆。

　　封天路注意到谢渊无名指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结痂的边缘还泛着红。

　　“三个月前，他在我公寓浴室里用刀片割自己的手腕……”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盛铭宸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茶水在桌面上蔓延，滴落在他昂贵的西装裤上，他却浑然不觉。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谢渊的手从盛铭宸肩上滑落，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伤痕，这个细微的动作被封天路敏锐地捕捉到了。

　　窗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乌云，阳光被吞噬殆尽，房间里骤然暗了下来。

　　风越来越大，树枝敲打窗户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像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那天我来你们家的时候，发现浴室门缝下有血……”封天路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松开紧攥的袖扣，掌心赫然是四个月牙形的血痕，“医生说如果再晚十分钟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盛铭宸的身体晃了晃，他扶住桌沿才没有倒下。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相框上，照片里盛岚的笑容那么灿烂，而他却从未发现那笑容背后的阴影。

　　“为什么不告诉我？”盛铭宸的声音嘶哑得可怕。

　　谢渊深吸一口气，取下眼镜擦了擦：“盛岚求我们不要说。他说……说您已经够忙了，不想再给您添麻烦。”

　　一滴水珠落在相框玻璃上，盛铭宸这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他想起上周盛岚摔碎相框时，碎片划伤了手指却固执地不肯让他包扎；想起每次争吵后，盛岚房间里传出的压抑啜泣；想起无数个深夜，书房门缝下那抹徘徊不去的影子。

　　“我以为……他只是叛逆才和我吵架的。”盛铭宸痛苦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我甚至还骂他……多大个人了还不懂事。”

　　突然，楼下传来重物落地的巨响，三人同时变了脸色，封天路第一个冲出门去。

　　盛铭宸踉跄着跟上，谢渊在转身时不小心碰倒了茶杯，瓷杯摔得粉碎，就像某个再也拼凑不回的曾经。

　　走廊尽头，盛岚的房间门虚掩着，封天路推开门时，看到少年蜷缩在满地狼藉中，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

　　盛岚抬头看见他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对不起……我又没控制住……”

　　盛铭宸跪下来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他感觉到盛岚单薄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窗外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雨声淹没了父亲破碎的哽咽：“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直都是我。”

　　“岚岚，以后爸爸再也不会不管你了，以后我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跟爸爸说，知道了吗？”

　　盛岚点了点头，眼泪滴落在父亲的肩上。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