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陪我睡觉

　　05 陪我睡觉

　　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缝隙，暖黄的灯光流淌而出，勾勒出Alpha修长的身形。肖战垂眸，目光落在门外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王一博只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衣，布料很薄，依稀可见Omega纤细的腰身。夜风从走廊的窗口灌进来，吹得他微微发抖。

　　肖战的眸色骤然暗沉，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收敛神情，换上温和关切的笑意。

　　王一博的手指攥着衣角，有些羞于启齿自己的要求：他实在太害怕了，想让哥哥陪伴他度过这个夜晚。

　　已经很晚了，他又困又害怕，脑袋昏昏沉沉，像浸了水的棉花，又软又重，只模模糊糊地想：他与哥哥都早已是成年人，这样的邀请未免过于暧昧和越界，可是哥哥也是他的丈夫不是吗？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提供陪伴，不是肖战应该做的吗？

　　他越想越觉得合理，干脆抬起头，迎着肖战的目光，理直气壮地说：“陪我睡觉。”

　　肖战被他命令般的语气弄得一愣，眉眼间闪过一丝错愕，没有立即做出反应。王一博马上皱着眉，不满地又重复了一遍：“陪我睡觉！”

　　像只被怠慢的小猫。

　　肖战细细打量王一博：Omega半阖双目，看来真的困得神志不清了。

　　他心里觉得好笑，冷峻的轮廓不自觉柔和下来，脸上的表情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好的。”

　　他侧身让开了门，任由王一博径直走到床边，钻进Alpha的被窝，将自己裹成小小一团，只露出半张瓷白小脸。被褥间浓郁的松木气息让他满足地蹭了蹭枕头，像只终于找到窝的小动物，很快便安静下来，不动了。

　　夜灯昏黄的灯光下，肖战静静蹲在床边，望着王一博的侧脸。

　　与王一博沉静内敛的性格不同，他的长相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出众。他闭着双目，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仿佛安睡的天使，干净、单纯、洁白无瑕。

　　任何人如果不是怀着光明磊落的心思接近他，仿佛都是一种冒犯。

　　肖战望着他的目光深沉而复杂，混杂着浓墨一般化不开的情绪，良久，才关了灯，从另一侧上床。

　　与此同时，王一博在黑暗之中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他整个人裹挟在肖战的气息里，分外安心。

　　窗外依旧雷声大作，王一博复又闭上双目，一个不经意地翻身，搂住了肖战的手臂。

　　……

　　翌日清晨，天光尚未大亮，王一博还在梦中，肖战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基地。

　　孟殷循着枪声找来的时候，他已经独自在射击训练室呆了两个小时。子弹壳散落一地，每一发都精准命中靶心。

　　门外传来士兵的声音：“孟少校。”

　　训练室的门被人大大咧咧地推开，孟殷脸上挂着混不吝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打趣这位多年好友：“怎么样，婚假休得还好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肖战身旁，用手肘撞了撞他：“你可是捡到宝了，王家那个Omega的长相，基地里那群单身汉都快羡慕疯了。”

　　肖战想到昨夜发生的事，瞄准靶心的动作一顿：“……还行。”

　　新婚大半月，昨夜却是他和王一博第一次同床共枕，而且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若是告诉孟殷，恐怕他会捧腹大笑。

　　肖战想起昨晚王一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缠住自己的手臂，Omega温软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发间还带有淡淡的香气。和他素日多见的那些成熟女性身上昂贵的香水味不一样，王一博身上只有桃子气泡水的信息素味。

　　轻浅而幽长。

　　上将短暂地走神了一瞬，听得孟殷又问：“王家小少爷喜欢上你没有？”

　　“哪有这么快。”肖战神色未变，微微偏头，额前碎发在眉骨投下浅浅阴影，“感情的事急不得。”

　　“这事儿可不能缓办啊，你得抓紧。”

　　肖战“唔”了一声，似有些不耐烦地斥道：“闭嘴。”

　　他闭起一只眼，微微扬起下颚，露出锋利的下颌线，一连射出十几枪。他在训练的时候不爱说话，仿佛无心无情、刀枪不入，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孟殷识趣地退后一步，看着好友行云流水般的射击动作。他见过肖战在战场上的样子，比起那些狠辣果决，训练时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酷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也只有在战场上，肖战毫不掩饰自己的獠牙。其他任何时候，他都是那样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金属碰撞声在密闭的训练室里回荡，肖战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卸着护具。他微微侧首，额前几缕汗湿的黑发垂落：“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孟殷双臂抱胸，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意，缓缓道：“首长昨天找过我了。”

　　肖战手上动作不停，凉凉扫他一眼。

　　孟殷的口气难得严肃：“王一博是王一昕的亲弟弟，抓住王一博的心，才能让王一昕和我们成为利益共同体。你应该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

　　训练室里一时只剩下金属护具碰撞的清脆声响。肖战将最后一枚护具放入盒中，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沉默一瞬，颔首道：“我知道。”

　　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压抑。如今的共和国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共和国的首长本该具有军事基地的最高话语权，但现如今基地却是首长、李家和王家三分天下。李家与首长政见不合，一直想取而代之，但双方势均力敌，长期僵持不下。

　　唯一能够打破僵局的，只有保持中立的王家。

　　谁能争取到王家，谁就能掌握最终的军事大权。

　　“要不是王将军油盐不进，迟迟不肯松口，我们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孟殷叹道：“在相亲系统的后台动手脚，绑定你和王家小少爷，的确不够光明磊落，还把无辜的王家小少爷牵连进来……不过，也只有这样，王家的势力才能为我们所用。”

　　肖战却浑不在意：“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在乎什么手段。”

　　他仰头灌下一整瓶水，晶莹的水珠顺着喉结滑落，没入军装领口。随手抹去下巴上的水珠，他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只有解决了李家，首长才能大展拳脚，共和国才能安宁。”

　　孟殷知道，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人，肖战愿意为共和国做出任何牺牲，但还是忍不住为好友抱屈：“只可惜，你不能娶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

　　他心情复杂地拍了拍肖战的肩膀：“不过你放心，你为共和国做的一切，首长心里都知道。等到大局一定，你就可以和王家小少爷解除婚姻关系。”

　　“但在那之前，你必须稳住你们的关系。这是首长的命令。”

　　肖战背对孟殷，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后，突然用力把手中的矿泉水瓶砸进了垃圾桶。

　　“哐当”一声过后，空荡的训练室里响起他缓慢而坚定的声音：

　　“——一切为了共和国。”

　　*

　　九月，S市进入了连绵的雨季，整座城市都泛着潮湿的水汽。教学楼走廊的玻璃窗蒙着一层薄雾，将窗外模糊的雨景晕染成灰蒙蒙的一片。

　　王一博上完课，抱着厚重的课本，缓缓穿过狭长的走道。窗外的雨下个不停，雨声淅沥，与走廊里学生们的嬉笑打闹声交织在一起，像是某种无休止的絮语，让他有些烦躁。

　　手机屏幕倏地亮起，王一博立刻停下脚步，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置顶的聊天框，很快又失落地垂下手臂。

　　屏幕上是一条信息：【今天还是走不开，抱歉。勤务兵会来接你。】

　　发信人：肖战。

　　窗外天色灰蒙蒙的，雨幕如织，王一博的情绪也像乌云一样低落。

　　……骗子。明明说好了会亲自接送他上下学，却一连好几天都说自己公务在身走不开。

　　肖战该不会是不愿意见他，所以故意骗他的吧？

　　王一博抿了抿唇，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几天前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那晚雷声轰鸣，他又困得神志不清，强势而任性地睡到了肖战的床上。第二天醒来时，身旁的位置早已空了，只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松木气息，冷淡得仿佛一场幻觉。

　　自从那夜他们同床共枕，第二天肖战就说自己接到基地临时通知要去一趟，自此忙得脚不沾地，连人影都见不到。

　　是不是哥哥不喜欢他，又害怕尴尬，所以有意躲避他？

　　哥哥一向温柔绅士，就算是不喜欢他，一定也做不到当面直白地拒绝。王一博越想越觉有理，心里后悔不迭。那天他真是昏了头，胆大包天。

　　手机屏幕再度亮起，这一次是勤务兵的消息，说车已经停在学校外面，询问王一博有没有带伞，需不需要进来接。

　　王一博抿着嘴唇，面无表情地在原地站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等到走廊里的人渐渐少了，喧闹声褪去，只剩下雨声依旧，沉闷而绵长，他才伸手摸了一把插在书包边上的伞。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将伞抽出来，连同身上的外套一起，一股脑塞进书包最底层，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