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泪里的光

十天的时间不到，这部广播剧就登上了全国最高人气排行榜第二，封天路也学会了几句基础的粤语，要不是有盛岚的帮助，恐怕这部广播剧就上不了榜单。

盛岚叹了口气：“天路，你知道吗？其实导演让我们来录制这个广播剧，其实就是为了纪念一个人。”

“纪念谁？”封天路疑惑地问道。

盛岚垂下眸，说道：“一个叫‘风光无限好’的耽美小说作家。”

上次拍的一部双男主影视剧的原著小说还是为了纪念作者南风知雪的。

这次怎么又来一个？

封天路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有些难过：“那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离世的？”

盛岚的目光投向录音棚角落里那盏昏黄的灯，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精神分裂症，因为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最终……他选择了跳河自杀。”

封天路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他想起录音时剧本里那些细腻又压抑的文字，原来字字句句都浸透了作者的痛苦。

“那盏灯……”他顺着盛岚的视线望去，突然发现灯罩上刻着一行小字。

走近才看清是“风光无限好”的笔迹：【我在深渊里写光，就像在深海里仰望太阳。】

盛岚从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这是他最后创作的手稿。导演说，广播剧最后一集那个开放式结局，其实应该按照这个来演。”

翻开的内页上满是狂乱的涂改痕迹，有几页甚至被泪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但在最后一页，却工整地写着一段话：【如果有一天我的文字能变成声音，希望有人能替我说——这个世界我来过，爱过，也恨过，但终究是值得的。】

录音棚外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

封天路想起剧本里那个总在雨天出现的白衣少年，此刻才明白那或许是作者自己的化身。

“下周的终章重录。”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想用刚学会的粤语念这段台词。”

盛岚红着眼睛点头时，封天路仿佛看见角落里那盏灯轻轻闪了一下，就像深海里的鱼群突然转向，鳞片反射出一瞬微光。

盛岚的手指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泛黄的笔记本里滑落一张拍立得照片。

沈……沈惟？

他旁边的这位是……赵宇阳？

他什么时候死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照片上，两个年轻男人并肩站在河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左边的人眉眼温柔，唇角含笑，正是沈惟；而右边那个搂着他肩膀、笑容灿烂的，赫然是赵宇阳。

封天路弯腰捡起照片，翻到背面，发现一行褪色的小字：【阿阳，这次换我等你。】

“沈惟和赵宇阳……他们是什么关系？”封天路的声音有些发紧。

盛岚的呼吸急促起来，像是被什么刺痛了回忆：“他们是……恋人。”

“赵宇阳五年前就去世了，车祸。”盛岚的声音低哑，“沈惟当时正在写《风光无限好》的结局，听到消息后，整个人就崩溃了。”

封天路猛然想起剧本里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影子角色”，原来那就是赵宇阳的化身。

故事里的主角一直在寻找的人，从来都不是虚构的。

“导演说，沈惟跳的那条河……”盛岚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就是照片里这条。”

录音棚外，雨越下越大，雨声几乎盖过了一切。

封天路盯着照片上赵宇阳的笑容，忽然明白了沈惟文字里那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他一直在写他们之间的故事，可故事里的人，早已不在了。

“最后一集……”封天路攥紧了照片，“我们得按他的手稿来。”

盛岚点了点头，眼泪无声地滑落。

广播剧上映的第二天，就有人举报这部广播剧，举报原因是剧情毁三观，为了一个男人而选择跳河自杀，不仅三观不正，剧情里还出现了有关同性恋的爱情故事。

制作人也是那他们没办法，毕竟举报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十人以上，其中有15%为女性，50%为男性。

举报信像雪片一样飞向广电总局的邮箱，社交媒体上炸开了锅。

有人截取广播剧中两位男主角的深情对白，打上“毒害青少年”的标签疯狂转发。

更有极端网友扒出沈惟生前的照片，在他跳河的地点直播“净化仪式”，镜头里飘满刺目的红色弹幕：【死得好！】

封天路刷到这些消息时，正在录音棚里练习那段粤语独白。

他的手指死死扣住剧本边缘，纸张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盛岚推门进来，脸色苍白：“平台方刚来电话，要求下架整改，删除所有‘敏感内容’。”

“删什么？”封天路冷笑，“删掉沈惟临死前写的那句‘爱过’？还是删掉赵宇阳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角落里那盏昏黄的灯突然爆出一串火花，滋啦作响，盛岚下意识抱紧了沈惟的手稿，仿佛这样就能护住那对恋人最后的存在证明。

当夜，#抵制不良广播剧#的话题冲上热搜第三。

一个ID叫“正义之锤”的大V发布长文：【殉情？同性恋？这种扭曲的价值观也配纪念？】

配图是沈惟手稿最后一页的特写，但“爱过”二字被恶意P成了“疯过”。

封天路注册了小号冲进战场，他翻出五年前赵宇阳车祸的新闻截图。

当时媒体报道的标题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致一死一伤》，而躺在医院三个月都没等来探望者的重伤员，正是被刻意隐去姓名的沈惟。

“这才叫扭曲。”他按下发送键。

第二天清晨，封天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盛岚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是“正义之锤”刚发的动态：【原来赵宇阳是为救三个小学生才遭遇车祸！这样的人不该被污名化！】

配图是尘封的见义勇为表彰文件。

舆论开始逆转，当年被救的孩子家长发出视频，二十岁的大学生赵宇阳在监控录像里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撑着变形的车门：“先救孩子……”

雨又下了起来，封天路站在录音棚里，对着终于重新上线的最终集按下播放键。

沈惟手写的结局化作声波流淌而出：“你变成风，变成河，变成我每滴眼泪里的光……”

恍惚间，他看见那盏灯的光晕里浮出两个模糊的影子，高个子的搂住清瘦的那个，像拍立得照片上一样，朝着深海里的太阳走去。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