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龙涎香浓得呛人,一缕缕白烟扭曲着盘旋上升,在梁柱间游走,最终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肖战握着象牙笏板的手指微微发颤,手心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腻的触感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
这些盯着他的眼睛,都在让他明白,这皇权的宝座,是用多少鲜血和白骨铺就而成的。
而皇帝座下的人,都是一群酒囊饭袋。
像王一博这样肯为大盛奉献的人,已然没有几个了。
而父皇还像一个疯子一样逼迫着王一博。
被肖战参了一本之后,王一博笔直地跪在丹墀之下,沉重的膝盖与金砖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那挺拔如松的身姿,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傲骨。
恰逢一缕晨光照进大殿,洒在他身上。
没有温暖,反而是泛出点点寒光,像他此刻的心情,冰冷而锐利。
其实肖战完全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别人来做,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亲自出马。
他太了解他的父皇了,老狐狸狡猾如狐,多疑如狼。
只有他亲自出面,才能让父皇心里更加有分量。
他选择以身入局,就像一颗棋子,落入了这盘名为皇权的棋局之中,搅动浑水。
父皇想选择视而不见,那他就把这层遮羞布给扯开。
“儿臣参王将军治军不力,致北境十三驿军饷延误。”
肖战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早已激起层层涟漪。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惊起殿中不少朝臣的浑浊目光。
那些目光中,有惊讶,有疑惑,有恐惧,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三皇子肖锋把玩着腰间龙纹玉佩,玉器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毒蛇吐信,隐匿吵杂的大殿之中。
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内心还忍不住窃喜,难不成这俩人已经闹掰了?
这可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是,这笑容很快便凝固在了脸上,内心却有丝丝的不对劲。
这不对劲的感觉像一只蚂蚁,在他的心里慢慢爬行,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烦躁。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肖战和王一博,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一博猛地抬头,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太子殿下明鉴,兵部拨下的军粮掺了三成沙砾,末将的兵——”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而且自战役开始,北境将士们收到的军饷十不足一。”
他喉结滚动,强行咽下后半句,眼底猩红,像两团燃烧的火焰,刺破了朝堂虚浮的平静,也点燃了在场所有人内心的焦虑。
这话引起了大殿上所有人的震惊,像一颗炸弹在人群中爆炸,炸得人措手不及。
十不足一是什么概念?
这简直就是要逼死那些在前线卖命的将士们啊!
本身当朝的军饷发放的份额就不是很高,而且大家都心照不宣,到将士们的手里会少一点。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层层下发多少是会削减一些的,这是默认的规矩。
但是如果真的不到十分之一,那他们要担心的就不是规矩了。
而是那些普通士兵们会不会因为拿不到该有的报酬而趁机作乱。
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朝臣们,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坐在上面的皇帝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把事情交给肖战处理,是希望他悄无声息地解决掉问题,而不是把它抛回给自己。
没想到肖战这么狠,直接上来参了王一博一本。
这就相当于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说,而且要扯开不少人的遮羞布,将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已经处理了兵部尚书赵崇明,知道了一些细节,但是显然还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他给的命令是发五成的,以往王家军的军饷都是由将军府自己补贴的。
看起来老将军没有把这件事儿交给新任的小将军啊。
是王一博真的不知情呢,还是另有隐情?
心里忍不住责怪王一博也太不懂事了,这个时候闹出来,岂不是让他难堪?
肖战顺着王一博的话往下讲,面上却浮起更冷的笑,那笑容像冰雕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将军的意思是...户部有人中饱私囊?”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臣不敢!”
王一博重重叩首,额角青筋暴起。
肖战知道他在忍,忍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苏家”。
皇帝摩挲着玉扳指开口,声音像陈年蛛网,干涩而阴冷,任在场的谁都能知晓,他的心情很不美妙。
“太子既有本奏,证据何在?”
皇帝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肖战,到这个时候他也想知道他的儿子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
相比于三皇子的乖巧听话,这个太子就如同他的母妃一般,浑身带刺。
平日里收敛的很,但一旦涉及他想要的东西和不想要的,都会把刺露出来,与人争锋。
肖战展开染血的账簿,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项开支,而那鲜红的朱砂印,像一滴滴凝固的血迹,触目惊心。
那是江南漕运的朱砂印,代表着皇权的威严,如今却成了这桩丑闻的铁证。
他刻意略过三皇子骤然绷直的脊背,将账簿呈到父皇面前,
“去岁修筑河堤的八百万两,实际拨付不足三成。
再加上今年这笔军饷银两,说不定都到了经手官员的私宅里——”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肖锋,满意地听见他玉佩撞在玉带钩上的脆响,那声音中充满了慌乱和不安。
“前些日子,三皇子的舅舅苏烈在赌坊用了这笔银子当赌债。”
“血口喷人!我儿没有。”
苏阁老,也就是三皇子的外祖父,急忙站出来澄清,他脸色铁青,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儿子就算再蠢,也不可能直接把那笔钱拿到明面上用的。
这一定是陷害,是肖战和王一博联手设计的圈套!
他必须阻止他们,否则,他儿子,他整个苏家,都将陷入不义之地。
他想要继续说下去,但是肖战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苏阁老的话被肖战冷冷地打断,他举起手中的账簿,声音铿锵有力:“苏阁老,您说‘血口喷人’,那这染血的账簿,难道也是假的吗?
这上面白纸黑字,还有江南漕运的朱砂印,难道都是本宫伪造的不成?
您说您儿子没有,那这赌坊里的人,都能证明苏烈用了这笔银子,难道他们都是在说谎吗?
还是说,苏阁老您认为,
这朝堂之上,已经没有王法,可以任由你们苏家为非作歹?”
肖战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直刺苏阁老的心脏。
苏阁老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他原本以为,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权谋和三皇子这座靠山,可以在朝堂上横着走。
却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准备了如此充分的证据,让他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你...你...”
苏阁老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肖战,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阁老,您还是省省口水吧。”
肖战冷笑一声,将账簿递给身旁的侍卫。
皇帝接上去看了一眼,又盯着三皇子看了一眼。
心中想的却是苏烈是云蝶的哥哥,他要是处罚了苏家,后宫又不得安宁了。
毕竟云蝶深得他的喜爱,但现在他是皇帝。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直接把苏家保下来的。
“儿臣希望父皇派人去把苏烈在赌坊的赌档,还有这些日子以来。
所有与苏家往来的账目,都给抄出来!
届时您就可以看到这苏家,到底贪了多少,吞了多少!”
“慢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三皇子肖锋终于忍不住了。
他猛地出声,厉声喝道,“太子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苏家我的母族,难不成你是冲着我来的?
你怎么能如此咄咄逼人?”
肖战转过身,面对着肖锋,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三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苏家犯了错,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你作为皇子,难道不应该维护朝廷的法度,维护百姓的权益吗?
你这样包庇纵容,置皇家的颜面于何地?
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我...我只是...”肖锋被肖战说得哑口无言。
这样的大义把他架了起来,让他进退两难。
刚才还是他冲动了,但他确实知道舅舅这德行。
本来想着转移肖战的注意力,没想到居然被他牵着鼻子走。
肖战竟然如此强硬,而且言之凿凿,让他根本无法反驳。
“太子哥哥,你这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是不是?
你和王一博串通好了,要陷害我,陷害苏家!”
肖锋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着肖战和王一博,咬牙切齿地说道。
“陷害?”
肖战冷笑一声,“三弟,你真以为大家是傻子吗?
王一博小将军这是在用自己的前程,甚至自己的性命,来揭露真相!
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拿自己的储君之位,来开玩笑吗?”
肖战的话,像一道惊雷,在肖锋的脑海中炸开。
“三弟,你该醒醒了。”
肖战压低声音,在肖锋的耳边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悲悯。
“这朝堂之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你以为,苏家会永远站在你这边吗?
你以为,父皇真的对你毫无防备吗?
你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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