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上课了！”
一个小男孩从教室窗口探出头来。
雨盼突然想起来，今天……
就是今天阿浩就会离他而去。
即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还是想试一下。
焦急了一上午，终于来到午饭时间，雨盼迫不及待跑到隔壁班找到阿浩。
“你快跟我走！”
当初吃饭回来的时候，学校快递站着火，而那火像是锁定目标一般，所有人都没事，唯独阿浩抬出来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去哪啊？今天食堂有炸鸡！”
雨盼不管不顾拉着阿浩就往操场走。
这里这么宽广，人也比较多，阿浩应该不会有事吧？
这个想法刚一落下，就听着一群人在尖叫，雨盼再一回神，面前的阿浩已经头破血流了。
学校后面的烂尾楼一直都好好的，而今天三楼窗台的砖瓦落了下来。好巧不巧，站得最近的同学都没有事，阿浩却……
“阿浩……阿浩？！阿浩……为什么？！”
雨盼的手不听使唤的颤抖，他想带阿浩去医务室，但怎么都抱不起，没走几步怀里的阿浩就随着自己一起摔在草坪上。
他怎么也保不住阿浩的命。
不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
“你咋了？小黑娃？”
雨盼还沉浸在悲痛之中，结果再一睁眼，自己却在茶店里了。
泪水模糊了眼眶，待到划过脸颊，雨盼终于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祥爷爷？
怎么回事？
这是……
这是我高一兼职的时候。
“咋了，黑娃，累着了？”
面前是黑白头发的店长，手里拿着一个小蛋糕笑嘻嘻和自己打招呼。
“……祥爷爷……祥爷爷……”雨盼一把抱住面前的老人，老人手里的蛋糕一个不稳差点落在地上。
“哎哟，孙孙在学校受委屈了？给我说我给你做主！”
祥爷爷每次都这样，见不得雨盼受委屈，见不得雨盼垮着脸，他自己正好没有孙子，他也很喜欢这位叫李来福的孩子，早就把来福当作是自己的亲孙子了。
良久雨盼推开好久不见的暖怀，他抬眸看着也亮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老头，这老头有一对龙须一样的眉毛，父亲见过一次，说这是将军眉，几百人里可能只有一位有，一对很气魄的眉毛。
祥爷爷自身就很有气魄，青年时带着兄弟超社会，会替别人摆不平，什么活都干过，也自己想创业来着，因为喜欢喝茶和鸟儿，就开了这么一院鸟茶会。
雨盼这时候十六岁，想着出去兼职挣点钱给自己充当生活费，他找了好几家老板都说年龄太小了不招。
最后这院鸟茶会的爷爷远远就看见了他，朝他招手，他说这么大的茶院只有自己一个人，反正也无聊，虽然工资不高，但工作轻松，大多时间都是和祥爷爷唠嗑，久而久之感情也好。
祥爷爷总是会在第二天小福上班前把买的零食放在柜子上，柜子高，小福每次进来就能看见。
祥爷爷虽然总说这些吃了不健康，但每次见小福挑食，像个皮包骨的柴火一样，又会悄悄买来送给他。
“你看这是什么？”祥爷爷抹去雨盼眼角的眼泪，晃了晃手里的草莓蛋糕。雨盼忍着眼泪，打趣道：“你不是说这个吃了不健康，不让我吃吗？”
“但是小福喜欢啊。”祥爷爷看着他，眼里满是心疼，“我看着我们家小福这么瘦，爷爷心里疼啊。”
雨盼突然瞧见后面桌子上的猪肝，突然想起来祥爷爷的离开不是意外，是癌。
“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什么的？”雨盼握着祥爷爷的手，这触感和回忆里的一样，只是多了几分真切。
祥爷爷笑了，随后在原地来了一段太空慢步，“你看我这样像是不健康吗？”
雨盼心里不安，拿出手机一看，2021年11月15日。
而祥爷爷死时，是11月19日。
我还是不能改变吗？
那既然不能改变，就好好来一次告别。
第二日，几树芙蓉花都开了，若是庭院的桂花树还在，祥爷爷该想逗鸟下棋了吧。
鸟茶会关了门，祥爷爷家里没人，早些年和母亲吵架，即使见了不过也是陌生人。祥爷爷起初躺在床上休息，后面却大口大口吐出血来。
他疼得捂住腹部皱着眉头，他痛苦的呻吟着，我如第一次一样蹲在床边，满屋的血腥味，亲戚们坐在客厅嫌着恶臭。第三日，祥爷爷不记得我了，我从叫他“祥爷爷”“爷爷”到他的大名“刘寿祥”又到他母亲常叫他的“祥儿”或者小弟们叫他的“祥哥”。
可怎么叫都没有反应，他只是双眼浑浊的盯着天花板，仿佛有人在那里接应，仿佛在告诉雨盼他随时会走。
后面雨盼逐渐累了，他躺在他的旁边，眼睛不眨地盯着已经瘦骨嶙峋的老人。
那小腿和雨盼的手臂一般大了。
“我考上青大了”
“你的鸽子们飞的比他们的都快，得了奖，有三千奖金呢。”说到这句他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珠看向了我。
放鸽子是他一生的梦想，是他最重要的事。
“我挣了好多钱，分给你。”
“去丽江玩吧，不去洛阳了。”
……
雨盼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
第四日，亲戚们说这是回光返照了，祥爷爷肯吃东西了，吃了一碗稀饭，又要了一碗黑芝麻。
大家都可喜可贺说不会死人了，老天怜悯，说祥爷爷没事了。
雨盼只是呆呆地盯着客厅里打麻将的人们，眼里灰蒙蒙的，像是生了病。
雨盼只知道第一次，祥爷爷从死前到死后，无一人进他屋子里照顾他，无一人替祥爷爷守夜，三个亲弟弟也只是在大门口说“有事一定要叫我。”
可真正有事时，雨盼挨家敲门，三个弟弟已经出门下馆子去了。
“祥爷爷……”雨盼蹲在祥爷爷身旁。
祥爷爷有气无力的抬头，“……你……你回来了？”他像是笑了，但脸颊实在是太瘦，只有皮包骨，笑起来太难看了，“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读书好……”
祥爷爷那时候喜欢读书，成绩也好，可惜那时候连吃饭也是问题，读完小学后就回家帮助母亲照顾弟弟们了。
“阿伟，带我去医院……去医院吧，我不想……就这么……死在床上了……”他说的艰难，声音哑哑的，嘴巴干裂的有些张不开，像是在喉咙里打转，叫人听不清。
阿伟是祥爷爷的儿子。
大家都含泪或者大声哭着，我看着床上的老人，多的只是不可置信，明明几日前他还笑嘻嘻的，还那么有活力，为什么……
19日早晨，大家都以为这样一位瘦骨嶙峋，从死门关回来的老人能熬过今年的冬，却在这一日，他死在了尝试下床的第几次里。山神大人，生老病死都太突如其来了，我到底要有多大的本事才能阻止我爱的人离开呢？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