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来到龙年的最后一天。
最初雨盼本想着这一天就带楚魏去人间跨年，但楚魏说要等。
雨盼不知道他在等什么，但自己没有多少资格过问，只好点头答应。
下午，树奻动动懒洋洋的身子，和赤观一起把宅子布置了一下。
朝善身子养好后，恢复人形，那这是几个动物灯笼过来。
赤观贴好福字，欢欢喜喜的来到朝善身边，一把拿过手里的几个灯笼，细细查看发现没有鸡形状的。
“小善，怎么没有鸡形状的？”赤观懊恼的说着。
朝善转动眼珠，她回想起兔仙说鸡太丑，就没有做。
但这原话她不太好意思说出来，所以就委婉的写道：【抱歉，兔姐姐只给了我这几个。】
“……哦！”
赤观早就期待花灯了，等了一下午却告诉他没有自己模样的。
他报复性般吃掉一碗的圣女果。
雨盼笑着摇摇头，走来拍拍他的肩膀，“我下次去人间给你带一个。”以前他觉得赤观讨厌，现在觉得赤观就像个小孩。
听到这话，朝善眼睛都亮了起来，赶忙在纸上写道：【大人要去吗？】
雨盼羞涩似的点点头。
【可以带我去吗？】
朝善恢复人形的第一件事就想去人家找春还，她好奇最近春还在做什么，而且她还想给春还一个惊喜。
雨盼看到纸上的文字后，转头看向楚魏。
楚魏原本也不想让朝善再去人间的，伤才好，他想让朝善再多养养伤的。
但又觉得大过年的，如果自己不同意，朝善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不痛快。
“一块去。”
闻言，赤观也炸呼起来，“都去了，大人难道不带我吗？”
楚魏看着小赤观。
“都去”
话落，院里的人都笑起来。
贴好春联，挂好灯笼，吃完树奻做的饭后，楚魏换好一身衣服就准备出门。其他人都沉浸在可以去人间的喜悦里，不时讨论哪个菜好吃，就是讨论树奻变成人会是什么样子。
看到走出大门的楚魏，雨盼拿着自己准备的东西追了上去。
“楚魏！”
夜晚比白日冷上几分，雨盼紧了紧衣服，说出的两个字化为白烟飘向空中。
听到呼喊楚魏行走的步伐停了下来，他扭头看去，雨盼裹着一件黑色羽绒服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窄窄的东西。
“什么事？”
雨盼不语，只是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抵在楚魏胸膛，而后两手揣进衣服口袋。
“这是？”
“你……你那雕像太丑了，不适合你。”
楚魏好像懂了什么，慢条斯理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幅画，楚魏慢慢将它离开。
长长的画布上，一人笔直的站着，一身绿袍，手上拿着白玉酒壶，头戴银冠，再往下是一张笑得柔和的脸。
这画像正是楚魏。
“你……什么时候画的？”楚魏倒不知该说什么了，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画他。见楚魏这么问，雨盼低下头来回踢雪，“之前山神庙被毁的时候，其实早就画好了，那个我可能画的不是太好……”
之前他高中成绩不大好，父母让他去学美术，结果后来只考上专科，以为这身本领没地可施展了，没想到竟然派上用场了。
楚魏细看了很久，他不得不说雨盼画得很好，栩栩如生，“很好”他说。
转而楚魏准备将画挂在庙里。
走到半路却看见一抹身影，楚魏以为是那个人，但看仔细后离开的人太年轻，根本就不是。
楚魏将画挂好，不经意间看到香火旁的一封信。
“这怎么会有一封信？”雨盼问。
楚魏察觉是不好的事，眉宇间多了几丝不安，他打开信封，里面写道：
【山神啊，展信舒颜，见字如晤。
近来可好啊？今日是龙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本以为会看到子孙满堂的那一天，
结果我还是太贪心了。
我记不得是哪年开始年年来给您上香，但我知道那天金桂压树，我父亲重病的那一日，山神啊，他们
都说我封建迷信，可我知道你一定存在，不然我父亲怎么可能突然没事，在我梦想没希望的时候，却
成功了第一步，在地震我快失去家人的时候，我家人却又平安无事……
太多太多了，今年我七十六了，是我为您上香的最后一次，哪天我看见有人破坏你的庙，怪我没本事。
山神啊，如今我孙儿快要出世了，可惜我命将至，如果你还在，能否亲您帮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帮我为孩子取名。
罢了，我知道都是虚无缥缈的，这世间怎么可能有神仙呢？】
落款为秦路易。
整封信字迹工整，曼卿之笔，颜筋柳骨。
楚魏看完心里没什么起伏，只觉得像是从某段回忆里走出来的割裂感。
仿佛昨日那个少年还在这里哭着鼻子祈愿。
“山神啊，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为什么老天要夺走我唯一的家人！”
那时秦路易不过十五。
楚魏觉得无聊，给了囹圄果救回了他的父亲，却得到一个小话痨，近乎每天那个秦路易都会来上香，但主要目的不是这个，而是倾述自己的情绪，有些时候会吐槽，有些时候又很高兴。“我给你说啊山神，我考上驾照了，虽然科二挂了四次，父亲没有责骂我，但我心里就是很难受，自己怎么这么笨啊！”
那算是楚魏千百年来第一次接触人类，没有对话，只是一个说，一个听。
主要是每天待在灵山实在是太无聊了，听一听这个凡人的心事，也算是打发时间。
那时就引起了楚魏想下山看看的心。
后面秦路易来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从一个星期来一次，到一月，再到一年。
不过秦路易每年都会给他写封信，多的都是汇报自己的情绪，和家乡的花开了什么的繁琐小事。
“我考上大学了，是我们省最好的大学，我总算没有辜负父亲。”
“我要去参兵了，父亲曾经的愿望就是，可惜因为个子的原因……不过我会带着他的那一份好好干！”
“山神啊，我找到工作了，可惜是我不喜欢的建筑师。”
“我失业了”
“我有女朋友了！”
……
楚魏看到他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到老年，而楚魏依旧是最初的模样，仿佛什么也没有变，仿佛什么都变了。而在某一天，秦路易拖着年迈的身子再次来到山神庙里，看着被破坏的山神庙，秦路易心里一颤。
他哭了。
他哭自己常来倾诉的源地被破坏成这样，就像自己好不容易搭建好的桥，被砍成两半。
秦路易收拾好情绪，和往年一样，一拜之后上香。
“山神啊，我希望我家人平安，希望我快点离去，病痛折磨我，我实在难受得厉害……我……”
说话间他想到自己的妻子儿女每天焦虑医药费，每天担忧着他的寿命。
想到自己母亲离去的房间里藏着自己的遗像，他顿时身体没了力气。
但死后能见到未谋面的母亲，他也知足了。
“我实在不愿意牵连他们了……”
其实那天楚魏听到他的愿望了，他再一次如愿帮助了他。
但好像错了……
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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