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正当藏海与百里弘毅在月光下互诉衷肠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藏海警觉地起身，却见谢允大大咧咧地翻过院墙，身后还跟着抱着食盒的时影，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好啊你们！偷偷躲起来过二人世界，也不叫上我们！"

谢允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朝藏海挑眉，"这可是我从宫里偷——不，顺来的二十年女儿红，特意给你们贺中秋！"时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里面是刚出炉的鲜肉月饼和桂花蜜饯。

百里弘毅看着这对冤家，忍不住轻笑出声："就知道你们闲不住。"

藏海也放松下来，接过时影递来的月饼，咬了一口便皱起眉："怎么这么咸？"谢允立刻跳起来："这可是影亲自做的！他第一次下厨，能烤熟就不错了！"时影耳尖泛红，抬手给了谢允一记爆栗："嫌难吃就别吃。"

众人围坐在石桌旁，谢允绘声绘色地讲着朝堂趣事，说到兴起处，还站起来模仿起老臣们弯腰驼背的模样，逗得众人哈哈大笑。藏海看着谢允夸张的动作，想起几个月前他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模样，不禁感叹："真看不出，瑞王殿下还有这副模样。"

谢允突然收敛了笑容，认真道："在战场上，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但现在，"他看向时影，目光变得柔和，"我们更想做能坐下来喝酒赏月的朋友。"时影别过脸，却悄悄往谢允碗里夹了块月饼，"少贫嘴，喝酒。"

酒过三巡，谢允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提议道："我们来对诗吧！输的人要答应赢家一个条件！"百里弘毅来了兴致，第一个开口："但愿人长久。"藏海接道："千里共婵娟。"轮到谢允时，他眼珠一转："月上柳梢头——阿影，下句是什么？"

时影白了他一眼，轻声接道："人约黄昏后。"话一出口，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谢允涨红了脸，伸手去揽时影的肩："好啊你，竟然占我便宜！"时影慌忙躲开，却被谢允搂住腰，两人笑闹着在庭院里追逐起来。

藏海和百里弘毅看着这对活宝，相视一笑。藏海往百里弘毅杯中斟满酒，低声道："能有他们在，日子倒也热闹。"百里弘毅抿了口酒，望着漫天繁星："是啊，这大概就是我们曾向往的，平凡又珍贵的烟火气。"

夜渐深，谢允和时影也闹累了，歪在竹榻上沉沉睡去，头还紧紧靠在一起。藏海取来薄毯轻轻盖在两人身上，转头看见百里弘毅正托腮望着他，眼中满是温柔。月光下，四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沉默，只愿将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永远珍藏在心底。

秋夜的风裹着桂花甜香，轻轻掀开庭院角落的竹帘。藏海刚为熟睡的谢允和时影掖好被角，转身便撞进百里弘毅盛满笑意的眼眸。月光流淌在爱人眼底，映得那抹温柔愈发缱绻，藏海喉结微动，突然想起初见时，百里弘毅专注品评茶盏的模样，那时他怎会料到，如今这人竟成了自己生命里最炽热的光。

“在想什么？”百里弘毅起身靠近，衣袂带起的白牡丹香萦绕在藏海鼻尖。藏海伸手将他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对方温热的耳垂，“在想，若十年前那场大火后，没遇见你们……”话未说完，便被百里弘毅覆上掌心。“但你遇见了。”百里弘毅仰头望着他，眼尾泛着薄红，“遇见了愿意为你挡箭的我，还有那两个闯祸精。”

话音未落，竹榻那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谢允翻了个身，无意识地往时影怀里钻，毛茸茸的脑袋蹭得时影睫毛轻颤。时影皱着眉睁开眼，刚要推开怀中的人，却在看清谢允睡梦中还挂着傻笑的脸时，动作骤然放轻。他小心翼翼地将谢允滑落的被角重新掖好，指尖拂过对方嘴角时，藏海分明看见他耳尖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原来冷面世子也会心软。”

藏海低声调侃，百里弘毅却轻轻摇头，目光落在那两人交叠的手上，“我们都变了。”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从前我只愿与机关美食相伴，可现在……”话没说完，藏海已经懂了。此刻庭院里的每一缕月光、每一声虫鸣，还有不远处两个吵吵闹闹却彼此牵挂的身影，都成了比任何珍宝都珍贵的存在。

突然，谢允呓语般嘟囔了句什么，时影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却被谢允反咬住手指。“疼！”时影倒抽冷气的声音惊醒了谢允，后者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突然咧嘴笑了：“阿影，你怎么在我梦里这么好看？”

“谁在你梦里！”时影耳尖几乎要烧起来，挣扎着要抽回手，却被谢允翻身压住。月光下，谢允眼底映着时影慌乱的模样，突然俯身，在对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这次不是梦。”时影瞬间僵住，连藏海和百里弘毅的低笑都没听见。

藏海揽过百里弘毅的肩膀，看着竹榻那边闹作一团的两人，突然想起青崖峡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那时他们并肩对抗阴谋与死亡，而此刻，他们在同一片月光下笑闹、依偎，用最平凡的温暖，将曾经浸透鲜血的岁月，酿成了最甜的酒。

“明年中秋，我们去江南吧。”

藏海在百里弘毅发顶落下一吻，“带上他们，去看真正的明月照大江。”百里弘毅应了声“好”往他怀里又缩了缩，远处谢允的笑声混着时影的嗔怪，与庭院里的白牡丹香一同，融进了这温柔的秋夜。

转眼冬雪飘落，神都换上银装素裹的新衣。藏海的庭院里，几株红梅在雪中傲然绽放，与白墙黛瓦相映成趣。这日清晨，藏海刚推开窗，便见谢允顶着一头雪花，鬼鬼祟祟地扒在院墙上。

"大清早的，你这是做什么？"藏海笑着拾起一粒雪球砸过去。谢允灵巧地躲开，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晃了晃："热乎乎的糖炒栗子！特意给阿影买的，顺便分你们两个。"话音未落，时影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又在胡说，明明是你馋嘴。"

只见时影提着食盒走进来，盒中是精心熬制的羊汤，热气腾腾地驱散了寒意。百里弘毅被香味吸引，披着藏海的狐裘快步走来，发间还沾着几缕未束好的碎发。藏海见状，自然地伸手为他整理，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啧啧，大冷天的还要被你们喂狗粮。"谢允夸张地捂着心口，却在时影将羊汤递来时，立刻露出讨好的笑。四人围坐在暖炉旁，听着炭火噼啪作响，闲聊起江南的雪景。

"听说苏州的园林雪景别具风味，"百里弘毅捧着羊汤，眼神发亮，"还有寒山寺的钟声，在雪中听来定是另一番滋味。"谢允立刻来了兴致："那我们说走就走！我还没见过江南的雪呢！"

时影无奈地摇头："朝廷还有事务要处理，哪能说走就走。"他话音未落，藏海已接口道："无妨，我与百里可先行一步，替你们探探路。"说着，朝百里弘毅眨了眨眼。百里弘毅瞬间红了脸，轻轻捶了下藏海的肩膀。

谢允突然凑到两人中间，挤眉弄眼："我看你们是想过二人世界吧？"话音未落，时影已经揪住他的耳朵："就你话多，快把栗子剥了。"谢允痛呼着求饶，却乖乖拿起栗子，手指冻得通红也不肯停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屋内却暖意融融。藏海望着眼前嬉笑打闹的三人，心中满是安宁。曾经，他以为复仇便是生命的全部，如今才明白，与这些人共度的琐碎时光，才是上天最珍贵的馈赠。

夜深了，谢允和时影告辞离去。藏海与百里弘毅并肩站在屋檐下，看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红梅枝头。百里弘毅突然伸手接住一片雪花，转头看向藏海："其实...我也盼着与你同游江南。"

藏海闻言，轻轻将人搂入怀中，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香与墨香："等开春，我们便启程。去看江南的雪，也看江南的春。"

月光与雪色交织，映着相拥的两人，这一刻，时光仿佛也沉醉在这温柔的承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