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这副样子
“你说什么?”王一博瞳孔微缩,难以置信。
纵然看肖战众星捧月而来之时他已猜到这人变了,可亲耳听到这样的话仍然觉得吃惊:“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换。”肖战的眼睛一直盯着王一博,一错不错,轻声细语。
他声音一向清润好听,这样说话不像谈条件,更像在哄自己闹脾气的情人:“你答应,我保他平安;不答应,此事我就此不管不问。”
王一博收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
他不是刚出道的愣头青,太清楚这些纨绔折磨人的手段,粘上了恐怕一辈子逃不掉,一辈子都要被人捏在手里担惊受怕。瞿安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表弟,他不能坐视不理。
“你想要我干什么?”
肖战倏地笑了:“你答应了?”
“只要你让他们放了瞿安,我就答应。”王一博死死盯着他那双墨色的眼睛,沉声回答。
肖战知道王一博此时此刻一定很生气,也许生气到想狠狠给自己一拳,因为他一向无法忍受这种出卖色相见不得光的勾当。可谁叫他有这么一个无良公司无良老板呢?上赶着把人送到虎狼窝,等着被一口吃掉。
人在极度高兴的时候情绪是难以掩饰的,肖战的嘴角疯狂上扬根本下不来一点,王一博显然没有错过,冷冰冰一眼剜过来,一言不发但骂的很脏。
卑鄙无耻、自甘堕落、同流合污……肖战从他眼神里读取到大量信息,不是什么好话,但笑得更灿烂了。
肖大少心情很好地推门而出,姚富盈一脸八卦跟在他身边的样子有点像跟着皇帝的太监。肖战长身鹤立,同他耳语几句,姚富盈立刻心领神会,露出“兄弟我懂”的表情,抬手指了指瞿安,言简意赅:“放他走。”
肖战笑眯眯拍了拍姚富盈肩膀,扬长而去。
此时月上中天,漫漫长夜还剩一半,王一博对肖战去哪里赴下一场宴没有一点兴趣,只想回家倒头就睡。
瞿安吓得不轻,把人全须全尾送回住处,王一博才开车慢悠悠家去。
浴室里雾气氤氲,镜子也难免起雾,一只手擦去半片雾气,露出王一博受伤的嘴角。
手指轻轻碰过伤口,传来一阵细密刺痛,肖战柔软的指腹擦过伤口时的触感犹在,王一博绷着脸,眼里一点温度也无。
好半晌,他伸手用力搓过那一块伤口,下手很重,但这点痛他还能忍,毕竟沾染了脏东西,要用力才能搓掉。
那人的一颦一笑同五年前大不一样,还是同一张脸,神情气质却已大变,过去和现在像电影放映一样在王一博眼前交替出现,害他又把过去好不容易忘记的不愉快再记起来。
这种感觉就像是同一个位置反复受伤,很不好受。王一博难耐地拧了拧眉心,躺到床上的时候依然想不明白肖战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五年前要分手的人是他,现在要强行扯上关系的人又是他。有钱人都喜欢玩这种反复无常的游戏吗?
而且是只要他们觉得有意思,就会一直玩下去的游戏,能不能结束、什么时候结束,都由他们决定。
与魔鬼共舞,只能等待音乐结束,这种被人捏在掌心的感觉王一博很不喜欢。
床头柜上手机震动,王一博伸长手臂抓起一看,是微信里新的好友申请。
简简单单两个字:肖战。
他心头火起,一阵烦躁,把手机一丢,脸埋进枕头里不想面对,谁知五分钟后就接到陌生来电,王一博挂断,对方又打过来,锲而不舍。
王一博接起电话,没好气“喂”了一声,对面立刻传来那人含着怒气的声音,一开口就是质问:“你怎么不通过我的好友申请?”
王一博一愣,刚才还因为困倦有些迟钝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不少。
“肖战?”
“是我,”对面的人哼了声,“问你话,哑巴了?”
王一博把手机拿远些看了眼时间,眉眼压下来,态度毫不客气:“你有病吧?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非要趁人睡觉的时候说?”
对面人似是没有想到自己会遭遇这样恶劣的态度,顿了顿,狡辩道:“我不就没睡?”
“你不睡别人要睡,你……”
“我睡不着。”
“……神经病。”
王一博皱着眉头撂下句脏话,二话不说挂断电话,肖战再打过去,只得到重复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根本没如王一博猜测的那样出现在另一处风月之地同男男女女继续灯红酒绿,而是独自倚靠在卧室里巨大玻璃窗边,一遍又一遍,明知道没有人会接,还是执拗地拨出去,自虐般听着冰冷女声重复关机的话语,那是来自王一博一遍又一遍的拒绝。
卧室很大,肖战一个人蜷缩在窗边,并不起眼。相较于这件房间的面积,卧室里的东西根本少得可怜,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几乎什么也没有,比起常住的卧室,更像是主人临时落脚的所在。
房间里没有开灯,原本严丝合缝的窗帘被人悄悄拉开一条缝,肖战就蜷在那小小一隅有亮光的角落,默默看窗外的灯火辉煌。
这里是首都最繁华的地段,寸土寸金,从这扇窗俯瞰城市,美妙夜景尽收眼底。回到肖氏接手家业,这里是肖战买下的第一处房产。
五年前他还是不被肖家承认的私生子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在这里拥有一处房产,看日升日落,华灯初上。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肖战疲惫地靠在窗上,用只穿了薄薄一层丝绸睡衣的背脊去感受玻璃的凉,在黑暗中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光,轻轻动了动嘴唇,缓缓吐出三个字。
“王、一、博。”
无人应答。
肖战的动作很快,态度强硬,第二天王一博就被“请”出了自己那间小小的公寓房,入住了肖战这间空荡荡的大平层。
肖战的电话很快又打了过来,笑盈盈问王一博:“喜欢吗?我亲自为你挑的新居。”
王一博面无表情:“不喜欢。”
视线落在正在忙忙碌碌收拾东西的佣人身上,他还不是很能接受自己即将和肖战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事实。佣人在收拾的是王一博的东西,他那座小公寓已经被搬空。
肖战不信,料定王一博只不过在和自己耍小脾气:“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高层有落地窗的房子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传来一声嗤笑:“什么时候的老黄历,那是我五年前喜欢的,现在我早就不喜欢了。”
“是吗。”肖战冷下眉眼,眼睛里逐渐没了温度,他沉下声来警告王一博,“不管你喜不喜欢,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要不然,你知道我会做什么。你小表弟的那张脸,姚富盈可还惦记着呢。”
王一博脸色阴沉,难看程度不亚于电话那头的肖战,有片刻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然后肖战又笑起来,念及姚富盈心心念念瞿安那猴急的样,心道如果不是姚富盈刚巧看上王一博表弟,他想留王一博在身边还没那么容易,该抽空好好请富盈老弟一顿饭才是。
心情好起来的肖大少主动给王一博递台阶:“好了,别生气,你要真不喜欢房子可以再换。你要什么?告诉我,哥哥全都给你弄来。”
“我要回家。”
“这就是你家。”
王一博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笑,很不体面地骂了脏话:“你放屁。”
肖战深吸一口气,觉得如果再不挂断电话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知道王一博是故意的,故意跟他唱反调,故意说些他不爱听的话,只是想激怒他,让他放他走。
他还没那么笨,不会让王一博如愿,王一博就是再不想看见他,受制于人,也必须听话。再说,他的房子再不好也总强过王一博那套小公寓吧?王一博住也得住,不住也得住。
只可惜肖战的身体早就不听他控制,难听的话无需经过理智的思考早已脱口而出。
“王一博,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能被我看上是你的福气。你知道你们公司知道你攀上我这棵高枝之后是什么反应吗?他们早就把你卖给我了。所以乖乖听话,讨我欢心,知道吗?”
肖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明那些刻薄的话出自他口,红了眼眶的人却也是他。一阵烦人的燥热涌上来,突然就无法控制情绪,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破坏欲又卷土重来。
抖着手挂断电话,肖战突然很想撕碎手头秘书刚送进来那份会议纪要。不止如此,想摔了手机,把一切能破坏的东西全部破坏,让一切消失,毁灭。
手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握不住门把,肖战踉跄着撞开办公室里面的门,后面还有一间卧室,平常加班晚了他会睡在这里,房间里有所有他需要的药,秘书都给他准备好了。
肖战像条濒死的鱼扑向床头柜,没有水,来不及等人送,硬生生把药吞下去,掐着嗓子没命地咳,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双目早已赤红。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肖战软着腿倒在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额头全是虚汗。
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有心情思考这副样子如果被王一博看到,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汗水打湿的额发黏在脸上,肖战发出一声哽咽般的笑。
这副样子,这具狼狈的、丑陋的身体……
还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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