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的要求清晰，几乎是明摆出了自己的态度：只要王一博和他彻底坦诚，他愿意考虑再一次敞开心扉，将曾经不欢而散的过去忘掉。
可从医院回到家，王一博也没和他搭茬这事，一路黏得肖战很紧，好像从肖战说出可以考虑的话之后，他便心满意足，目的达到，就也不再急切的想复合。
这让肖战很是不爽。他抛一个要求出来，王一博就该接着，然后他们顺势而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门关上的一瞬间，小白喵呜的站在门口迎接他们，肖战没理，反手将人按在墙上。
他暗自不爽许久，语气不算好。好像在王一博面前，一向温润礼貌的肖医生永远无法克制情绪，心绪总要真实流露出来。
“王一博，你什么意思？”
王一博用脚轻轻踹开粘着他的小猫，生怕他们会不小心给踩着了。他不大熟练的对肖战装傻：“什么什么意思啊？”
记着王一博白天不顾一切撞上来亲他的事，肖战看上去并不生气，说：：“哭着喊着要在一起的是你，我让你告诉我你做的生意到底什么样，你就又不说了？耍着我玩呢？”
“我想一想给你说，你知道的，我嘴笨。”
王一博深谙与肖战的相处之道，手臂圈在人身上晃晃，总能蒙混过关。可惜他黏的太紧了，惹上了别的麻烦，他撒娇似的亲几下只是想讨好肖战，结果肖战反倒凶巴巴的压上来。
仗着白天听到了肖战松动的态度，王一博心里有底，愈发有恃无恐了，把人推远点，说：“天还亮着呢，晚上弄。”
肖战深吸一口气，舌头把腮帮子顶出一个包，看得出有点被拒绝不爽和无奈，白天被王一博撞过的鼻子又开始发疼。
“凭什么晚上，我就要现在。”
王一博在这种事上小要求太多了点。
肖战自诩自己已经足够体贴，他又是医生，不可能做出什么对王一博身体不好的事。何况大多数时候，他不会违背王一博那莫名其妙的小要求，从前就是，比如王一博不喜欢他摸来摸去的，说自己又不是小姑娘，最多也就牵手或者抱着。结果回来之后还添了新要求，不许白天，连一起洗澡都不许了。
肖战想着想着，愈发替自己不平，问：“什么都听你的了，到底是你来找的我还是我找你了？”
好在王一博还记着，肯乖乖的承认：“是我来找你的啊。”然而下一秒又说：“那你就等到晚上呗，肖战，你饿了没？我给你做饭去。”
肖战跟了两步，被王一博又推开点，说：“不行，买的鱼再不做就不新鲜了。”
然而王一博想要小心隐藏的秘密还是暴露给肖战了。往往越是想要极力掩盖某件事，真相就越跃跃欲试的浮出水面。
他们在漆黑一片里亲昵，王一博脑子有点懵，他总被肖战亲到缺氧，然后晕晕的毫无还手之力。也许今晚的气氛太过恰到好处，肖战第一次没那么听他的要求，手滑进了王一博的睡衣里，然后顿住。
王一博没忍住本能的抗拒，下意识要踢开肖战，尽管他已经很收力，却还是不小心踹到肖战的小腿，应该挺疼的，可肖战没出声。
火热的气氛瞬间冷下去，几乎降到了冰点。
肖战的手还在他身上那处摸着，一动不动。
肖战问他：“王一博，这什么？”
王一博来不及想出答案，床头的灯被肖战按开，肖战要掀开王一博的衣服，去看自己摸到的触感奇异的东西是什么。
肖战的临床经验告诉他，那是一道疤。成为疤痕之前，那应该是一道很深的伤口，不确定有没有伤到内脏，缝合技术一般，出血量很多，恢复的不太好，也许用的是吸收线。
可他只摸到冰山一角，没看见全部，他不知道那伤疤多长，更不知道那条疤盘亘在王一博身上是什么狰狞可怖的模样。
肖战自然要去看，王一博又自然不许。
肖战的声音很凉，比他面无表情的模样还要冷淡些，他加重语气问：“你给不给我看？”
王一博向后靠靠，撞在床头处停下，说：“没什么可看的。”
太阳穴传来酸胀的感觉，肖战真的动了气，脑子里不停想象出那道疤该是什么样子，他说：“不给我看就别住我家，也别和我好了，现在就出去。”
明明是自己有事隐瞒，王一博反而受了委屈似的，犟着不肯和他说话，背着转过身，肖战气得头疼，又说：“你坐着吧王一博，这事没完，你再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瞒着我，别想和我好，你拿我——”
肖战的语气愈发严肃，直到听见一声闷闷的抽泣声，很小。肖战听得心里一疼，可明明是王一博瞒着他，瞒着他自己受过伤，瞒着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让他担惊受怕，让他寝食难安，凭什么王一博还委屈上了呢？
就凭他爱王一博更多一些，他就活该承担这些隐瞒，连质问关心的权力都没有吗？
肖战绕一圈，去看王一博的脸，那人哭得好委屈，梨花带雨的，见肖战来看他，又用手背使劲蹭脸上的泪，说：“我有疤，你就嫌弃我了，是吧。”
同住许多年，王一博太了解肖战，肖战对完整的东西，有执着到可怕的强迫症。比如上学那会，肖战连划上笔道的课本都不愿意要。
肖战说过，他喜欢完美的东西，如果不完美，那就完整，如果完整都做不到，那也要干净漂亮。
留了疤的身体，怎么可能漂亮。
男人大多数是视觉动物，王一博心里清楚。如果没和肖战好，他可能还会觉得那疤很酷，可是他和肖战在一起，那些坑坑洼洼，触感异常的疤痕，就一点都不酷，他一点都不想要。
在视线之内，肖战脸色更难看了，王一博头抵在墙上，还是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说：“就那么一个疤，我知道它不好看，你别看不就行了，非要看，要不我去你们医院整形外科挂个号。”
肖战在家里从来不戴眼睛，王一博却觉得肖战的眼睛亮晶晶的，他也不哭了，困惑又仔细去看肖战的眼睛。肖战的表情像是要哭，尽管眼里没水光，很亮。
王一博又有点不安了，想去拉肖战的袖子，被人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
“王一博，我说我要看你疤，你懂不懂什么意思？我要嫌弃你早就嫌弃了，我用等到现在？从你把我一个人撇在出租屋里开始，从你和我说分手自己去卖命赚钱开始，从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开始，从头到尾我被你耍的像个傻子，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你这么对我我都和你在一起，你现在说我嫌弃你？你有病吧。”
还啜泣的人被吓傻了，也不哭了，乖乖的坐在那儿挨训，肖战好像真的生他气了。这让他更不敢哭，尽管眼眶是湿的，泪珠却一颗都不敢掉。
肖战训完他，也跟着坐下了，王一博看地面，又忍不住总结一句：“我知道了，你不嫌弃我，那你以后不许说我身上有疤不好看。”
肖战深吸一口气，好像又要训他。王一博飞快的把手怼到肖战面前，说：“肖战，你把我手打疼了。”
也许肖战天生就没有泪腺，王一博从没见过肖战哭，所以肖战眼睛发亮已经够让他心慌。他故意矫情起来，把手朝肖战怀里送，说：“你劲儿也用太大了，我手背都打烫了。”
几秒沉寂，肖战握住王一博的手腕，用自己的脸来给他的手背降温，动作很轻，仿佛对待什么价值连城的，易碎的宝贝。
肖战的语气里夹杂了愧疚与无奈，声音很轻，肖战和他说：“对不起。”
可不知道为什么，王一博更难过了。肖战用另一边脸给他的手背降温，又轻轻的问他：“还疼不疼？”
王一博又想哭，憋着劲不敢说话，可肖战偏偏又执着的追问他：“不疼了吧？”
王一博忍不住的扑进肖战怀里，说：“肖战，我明天去查一下……查一下我那边是不是彻底清干净了，如果没问题，我就告诉你。你就再等我一天行不行？我保证，明天就告诉你。”
“行。”
做为应该时时刻刻理性的成年人，他们都有点丢人，于是他们默契的关了灯，在黑暗里相拥，入眠，假装今晚没发生过这意外。
“明天”来的比肖战预计的快一些。肖战快要下班时，城东一场坠楼，伤者还有一息尚存，急救车送人到一半。因为伤情严重，医院不得不排另一辆急救车半路接应，肖战恰好离得近，直接拿上急诊的东西上了救护车，却还是没赶上。他人刚到了不到半分钟，心电图就停了。
肖战的白大褂上染了血迹，血色大片晕染开，红的刺目。
他是在回医院的路上看见王一博的。救护车开的很快，路过街边的建筑，不过一瞬间的事情，可肖战还是看见了王一博的身影。
这里离家很远，于是肖战有点恍惚。
他一个人下车，跟着王一博走进餐厅，他身上还有血，再没什么比这吸引人视线，于是王一博很快看见了他。
王一博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那是他们分手那天，出现在王一博身边的人。肖战站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王一博从惊讶里回过神来，死死拉着肖战的衣服解释：“喂，她是我同事啊，你别误会。”
被盯着的感觉不大好，陈月优雅的戴上墨镜，说：“看来我多余啦，我先走了。”
肖战不说话，他等着王一博开口。
王一博的经历很长，如果非要说清楚，那要从他爸的故事说起。
在他爸殉职之前，王一博和他爸共度的场景是激烈的争吵，对他爸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打架？要不是你做那种事，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和人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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