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顾魏推开检查室的门，目光落在检查床上那个鼻青脸肿、几乎看不出原貌的人身上，忍不住长长地、带着浓浓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警官，”他走近床边，声音冷飕飕的：“能解释一下吗？谁批准你擅自离院的？住院通知书上写的‘卧床静养’，是给你当摆设看的？”
病床上的陈宇努力想睁开眼，奈何肿胀的眼皮像挂了千斤重担，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细缝，艰难地聚焦在顾魏身上：“案子……有重大线索了，我能不去吗？我可是……一名警察！嘶……”话没说完就牵动了脸上的伤，疼得他直抽气。
一只带着微凉消毒水气味的手指精准地按在他颧骨最高、肿得发亮的那块青紫上，力道还不轻。顾魏嫌弃地又加了点力按了两下，成功换来对方一声压抑的痛呼，这才慢条斯理地戴上无菌手套，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
“卧槽！”陈宇惊得魂飞魄散，顾不上脸上的剧痛，两只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腰，身体瞬间绷紧：“你干嘛？！杜医生呢？我记得我的主治医师是杜医生！让他来！”
顾魏面无表情地拍开他护在皮带扣上的手：“不是你躺在急诊室，指名道姓、哭爹喊娘非要我来给你看‘关键部位’的吗？”他手上动作不停，再次试图拉开那碍事的金属扣。
“不行！绝对不行！”陈宇疼得龇牙咧嘴，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双手像焊死在皮带扣上，整个人弓起来往后缩，“你给我找杜医生！换谁都行！就你不行！顾魏……魏魏，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脱我裤子！我……我怕你有阴影！”他急得语无伦次，脸上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臊的，红了一片。
“滚！”顾魏被他这乱七八糟的话气笑了，手上用力按住他乱动的腰，“别动！再动我直接剪裤子！让我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他语气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嘶——啊！痛痛痛！顾魏！你轻点！”陈宇的惨叫声在小小的检查室里回荡。
顾魏的手带着薄薄的橡胶手套，力道不容拒绝地按在了陈宇小腹下方明显肿胀起来的区域。那里的皮肤颜色比别处更深，透着不祥的紫红。
“嘶——嗷！”陈宇疼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像条离水的鱼，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
“活该！”顾魏嘴上毫不留情，手上的动作却下意识地放轻了些。他仔细地触诊着那片淤肿，指尖感受着皮下的硬块和灼热的温度，眉头越皱越紧。“软组织挫伤严重，局部有血肿形成。”他冷静地判断着，手指沿着耻骨边缘往下按压：“这里呢？疼不疼？”
“疼……但没上面那块要命……”陈宇吸着气回答，身体因为疼痛和极度的紧张而微微颤抖。被顾魏这样检查那个地方，强烈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偏偏对方一脸严肃认真，完全是医生的专业姿态，更让他觉得自己的胡思乱想龌龊不堪。
顾魏的手指继续向下，触碰到一个相对熟悉的旧疤痕区域——那是陈宇以前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枪伤痕迹。然而，就在他指腹滑过那处凹凸不平的皮肤边缘时，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一个……新的、微小的凸起？非常细微，如果不是他触诊经验丰富，又对陈宇的身体（尤其是旧伤部位）异常熟悉，几乎会被忽略掉。
那感觉……像是一个很小的、愈合不久的针孔，或者微型植入物的边缘？
顾魏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按压检查，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但心底却翻涌起惊疑。这位置，这触感……绝不像是普通斗殴造成的！更像是……某种极微创手术的痕迹？或者……一个追踪器？
“裤子再往下褪一点。”顾魏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样。
“啊？还要往下？！”陈宇惊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脸涨得通红：“顾魏，差不多得了！我真不行了！”
“我是医生，你是病人。”顾魏抬眼，目光沉沉地看向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配合检查，或者我现在就叫护士按住你，你自己选。”
陈宇被他看得心头一凛，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探究让他莫名有些发慌，仿佛自己藏着的什么秘密被看穿了。他嗫嚅着，最终还是认命地、极其缓慢地、万分羞耻地，将裤子又往下松了一点点……
“事情就是这样。”第二天周鸿福便出现在了陈宇的床头，司琦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说道：“都叫你别去了，你非要去。没想到也有人跟我们一样想到了音乐盒，也是你运气好，师傅出发前就通知了队里。不然我们三个都都得交代在那儿！”
“这能怪我吗？这个案子一直是我的心病，好不容易有了线索，我能不去？”他接过周鸿福递来的水果，往嘴里小口小口的吃着：“话说，你说那些人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他们好看？你俩怎么伤的都是身上看不见的地方，光往我脸上招呼？”
他龇着牙啃下一小口的苹果：“可惜音乐盒被抢了。”
三人一片静默，这时房门被人敲响，顾魏背着手缓步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护士和稚气未脱的实习生。
陈宇一见他，本能的就往被子里钻，前两天被顾魏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他现在一看到顾魏就羞耻的想躲起来。
第二天一早，周鸿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陈宇的病床前。司琦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个啃了大半的苹果，含糊不清地数落着：“喏，都跟你说了别逞能，你非不听！谁能想到那帮人也盯上音乐盒了？得亏师傅出发前就留了后手通知队里支援。不然呐，咱们仨昨晚上就得交代在那儿了！”
“这能赖我吗？”陈宇接过周鸿福递过来削好的苹果块，小心翼翼地往肿痛的嘴里塞，“这案子压在我心里好几年了，好不容易见着点光，我能不去？”他龇牙咧嘴地咬下一小口，含糊地抱怨，“话说回来，那帮孙子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帅？怎么光逮着我这张俊脸往死里招呼？看看你俩……”他眼神扫过周鸿福和司琦被衣服遮住的伤处，“尽往看不见的地方下手……”
“咳！”周鸿福重重咳了一声，警告地瞪了陈宇一眼。
提到音乐盒，三人间的气氛瞬间沉寂下来。陈宇咀嚼的动作都慢了，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不甘：“可惜……盒子还是被抢走了。”
病房里一时只剩下压抑的沉默，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就在这时，“笃笃笃”，几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门被推开，顾魏背着手，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一身熨帖的白大褂，身后跟着几位护士和一群面孔青涩、眼神里充满好奇的实习生。
病床上的陈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哧溜”一下，整个人就往被子里缩，恨不得连脑袋都埋进去。动作太猛，还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他“嘶”了一声。天知道，前两天在检查室里被顾魏“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耻感至今未消。现在看到顾魏，尤其是看到他身后那一双双探究的眼睛，陈宇只想原地消失，或者找个地缝钻进去。
“哟，陈警官这是……害羞了？”顾魏看着病床上那团恨不得缩进被子里的“鸵鸟”，眼底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他转过身，一本正经地向身后那群眼睛瞪得溜圆、充满求知欲的实习生们介绍：“这位是陈宇警官，我们的人民卫士。他目前的状况……”顾魏顿了顿，语气平稳得像在讲解教科书，“是一个比较典型的海绵体异常充血肿大病例，对某些正常生理功能确实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暂时性困扰。大家有什么专业问题，可以趁这个机会请教陈警官，机会难得。”
“放屁！顾魏你胡说八道！”陈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又气又急地反驳：“老子功能正常得很！哪里受影响了？你……” 可当他撞上顾魏那双含着促狭笑意、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时，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他悻悻地哼了一声，把剩下的抗议和羞恼硬生生憋了回去，只留一双冒火的眼睛瞪着顾魏。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好奇、尴尬和极力憋笑的微妙气氛。
终于，一个看起来胆子稍大的女生，在同伴们无声的“鼓励”下，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十二万分的不好意思和求真精神：“那个……陈、陈警官……请问……您真的是……被……被胸垫砸伤的吗？”她咽了口口水，脸涨得通红，鼓起最后的勇气小声补充道，“……能、能问问是什么牌子的吗？我……我想避避雷……”
陈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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