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沈老师，你要带我去哪里？”

　　“找谢敬凌。”

　　“找他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跟他说这事啊！”

　　“……不行。”夏阮含狠狠拽住沈老师的胳膊。

　　“夏阮含，说你是软柿子你还真是个软柿子吗？包新杰都这样了，你还不解决吗？”沈老师疾言厉色，可也是为他着想。

　　“不是，是因为最近他很忙，还是别找他了。而且，这事儿也不归他管，到时候我会跟相应的人员上报此事的。”

　　沈老师叹口气，夏阮含把话说到这份上，她也不在强求，“行，你自己看着办。”

　　夏阮含松了口气，看着沈老师转身离去。

　　目送她下了电梯，他刚转身就看到谢敬凌正在走廊尽头抽烟，距离有些远，但大概看到了他跟沈老师之间的互动。

　　谢敬凌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弹了弹手中的烟灰，吸了一口后掐灭丢进垃圾桶。

　　他今天穿了一身宝蓝色的西装，款式很华丽，一看就知道今天又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场合。

　　夏阮含低垂下眼眸，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谢敬凌听到了哪些对话，又感受到了谢敬凌眼神中的不善。

　　没过多久谢敬凌迈着他那双那大长腿走到了他面前，夏阮含吞咽了下喉结抬头看他。

　　谢敬凌的眼神通常很淡，淡到仿佛看不进任何人。

　　此刻看着他却犀利无比，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口说道：“沈老师比你大了四岁。”

　　“……昂？”夏阮含怎么也想不到，谢敬凌顶着这副表情说出这句话。

　　“而且，她有暧昧对象。”

　　有暧昧对象这事儿他怎么不知道？沈老师最近天天跟他唠嗑，有这事儿肯定会跟他吐槽才对。

　　“……”看来谢敬凌误会了他跟沈老师之间的关系，“不是，你误会了，我跟她之间没什么。”

　　“是吗？”谢敬凌对这个答案显然很不满，把这个话题深入了下去，“一起喝奶茶，陪你吃中饭，还每天微信聊天。”

　　这，是不是吃醋了？

　　夏阮含抬眼认真地辨认谢敬凌的表情，想要找到证据。

　　然而，他辨认出的只有，劝诫。

　　应该是怕他走向歧途。

　　“只是关系好而已啦。”夏阮含继续解释。

　　“男女之间不存在纯洁的友谊。”

　　“有的时候也存在的，特殊情况。”夏阮含小声嘟囔，特殊情况就是他也喜欢男的，“好了好了，我知道的，我是成年人，这事儿要是还搞不清，我就不用来上班了。”

　　谢敬凌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今天要加班。”

　　“好，那你来咖啡厅接我。”

　　“嗯。”谢敬凌应完便进了自己工作室。

　　而夏阮含则是为难自己接下去能去哪里，回去包新杰那儿上课是不可能的，这空余时间他应该做什么呢？

　　鬼使神差的，他打开了淘宝，开始搜索B站水友呼声最高的角色cos服。

　　另一头回到工作室的谢敬凌却静不下心来工作，脑中一直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想起夏阮含的手腕被沈菀拽在手心里的模样，还有夏阮含回拽后双手钳住沈菀的画面，从他的角度看，仿佛夏阮含拥抱了沈菀一般，想着这些他的手指就止不住地敲击着桌面。

　　之前偶然间看到夏阮含给沈菀的备注和置顶，都让他在意的不行。

　　以及那个奇怪的群。

　　似乎还是个约炮群。

　　可他几乎每天跟夏阮含上下班，周末休息日夏阮含也宅在家中，应该还没发展到那种地步。

　　这一件件事萦绕在心头，让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

　　下班夏阮含照常去咖啡厅等待，然而这次却不同以往。

　　本来看到他都用眼神蔑视他的白霁亭坐到了他对面，开口就是，“恭喜你，夏老师，在B站火出圈了。被B站水友做成网红表情包的感受怎么样，优越吗？”

　　白霁亭语气从容温和，似乎在说一些什么安慰人的话一般。

　　可内容却嘲讽值拉满。

　　夏阮含抬眼认真看眼前的白霁亭，单眼皮丹凤眼，薄唇，秀挺的鼻子，白皙的皮肤。

　　确实有几分韵味和俊丽。

　　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的眼神只透着不屑与傲慢，薄唇也漫不经心的勾着，说着令人生厌的话语。

　　夏阮含叹了口气，也温和地说：“你很过分，你知道吗？”

　　白霁亭浅笑一声，继续说道：“如果这些歌给我唱，我一定能交出更好的成绩。而不是像现在这种情况，沦为大众的笑柄。”

　　夏阮含无法反驳，白霁亭除了第一张专辑成绩一般，后续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后面谢敬凌熟练了，每次发专辑总有那么一首歌能冲上前十成为热门歌曲。

　　而他，四首歌全是谢敬凌制作，却是靠钱砸出来的热度。

　　这方面，夏阮含站不住脚跟，也争辩不过白霁亭。

　　他只能选择沉默。

　　“喂，夏阮含，其实吧，你也有优点的。我很早就想跟你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勾引谢敬凌的？把他勾得神魂颠倒的，是用身体还是……”

　　“够了。”夏阮含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人与人之间起码的尊重你都做不到吗？”

　　“嘁，什么尊不尊重的，你以为你是谁，我凭什么尊重你？”白霁亭语气终于维持不住那股温和劲儿。

　　“我到现在没对你破口大骂，都是因为我在尊重你，白霁亭。”夏阮含盯着桌面的纹路，企图让自己继续保持情绪的冷静和温和的语调。

　　“又在装清高。全公司都在议论你，说你成天到晚粘着谢敬凌，跟他搞好关系，让他给你疯狂砸钱，结果呢？”

　　夏阮含能继续冷静，可白霁亭却冷静不了，他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止不住的大了一些。

　　夏阮含实在不想跟他继续争论，拿起奶茶杯准备离开，白霁亭抓紧最后的时间继续膈应他，“你就认命吧，你那稀烂的唱功和毫无灵魂的表演能力，火不了的。”

　　夏阮含咬紧下唇，红了眼眶，快步走出咖啡厅。

　　正巧谢敬凌从办公大楼走出来，夏阮含看到谢敬凌，心中刚压下的委屈突然被无限放大，他的眼眶更加酸涩起来。

　　谢敬凌立刻察觉出异样，快步走来扶住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夏阮含低着头摇了摇说没事。

　　谢敬凌看了一眼咖啡厅里，看到白霁亭正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中了然，他一把拽过夏阮含的手腕，“走吧，回公寓。”

　　傍晚，夏阮含把碗筷拿出来摆好，去端谢敬凌刚烧出来的小菜。

　　“这个有点烫，你去调点醋。”

　　“哦好，怎么调？”

　　谢敬凌直接打开小红本，搜索海鲜醋如何调，丢给夏阮含让他看着调。

　　就在调醋这段时间，谢敬凌手机的微信消息一直没消停过。

　　有公司的同事发来的，也有公司各个制作组的群消息，还有一些……他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圈内人士。

　　其中大部分都是有关于工作或者有求于他的消息，也有跟工作无关的消息。

　　比如这个叫汪筱的人发来：在干嘛？为什么突然不理人了？

　　说明之前是聊着天的。

　　还有这个叫田东冬的人发来：最近有空吗，出来约一顿呗。

　　夏阮含一边调着蘸料，一边感受着自己的情绪状态极速下降。

　　好不容易，两个人折腾完坐下来吃饭，夏阮含却没心情吃，吃两口就发个呆。

　　谢敬凌看他这副模样紧蹙眉头，没过多久便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安静，“不愿意跟我说？”

　　夏阮含疑惑地把视线聚焦在谢敬凌的脸上，“什么？”

　　“白霁亭跟你说了什么？”

　　夏阮含沉默了一会儿，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吐出，“没什么，他说得很对，我得接受事实。”

　　“如果是有关这次专辑，我也有问题。其实后来想，这些歌可能并不适合你的声线。第二，你之前主修歌剧，流行音乐也不是你的特长，给你的练习时间太少，这都是公司跟我考虑不周的结果。”

　　在谢敬凌的口中，他似乎一点责任都没有了。

　　“不是的，明明是我……”

　　“别把事全揽在自己身上，这事儿成功不是一个人的成功。同样，失败也绝不会是因为一个人的原因。”

　　夏阮含从未听谢敬凌说过这么多话。

　　原来他也不是不能长篇大论地说，只是懒得浪费口舌。

　　“好好吃饭。”说着谢敬凌夹起一块肉放进夏阮含的碗里。

　　“公司已经给你敲定下一步规划，他们会安排你去参加各大音乐节。第一，提高专辑的传唱度。第二，磨炼你的唱功和流行舞台的表演能力。”

　　“嗯。”夏阮含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

　　当谢敬凌跟他讨论这些的时候，夏阮含才会想起谢敬凌是他的领导，是老板的儿子。

　　至于他平时为什么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这就要怪谢敬凌表露出来的那些态度，暧昧至极。

　　“一张专辑具体如何，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考验。有些专辑的歌曲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水花，可也有经过三四个月后，冲上榜一的例子。”

　　夏阮含低垂下脑袋，不做回答。

　　“夏阮含。”谢敬凌突然郑重其事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怎么了？”

　　“你觉得歌火了或者人火了以后，你会有什么变化吗？”

　　“不知道。”

　　“再想想。”

　　夏阮含认真思考，如果歌火了或者他自己人火了，这些他并不是那么在意。只是因为跟公司有了利益绑定，他的成功与否关乎着公司一部分人的收益问题。

　　他也不想对不起沈老师这样真心为他付出的人。

　　可，这并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渴望。

　　他只想在舞台上表演，不用如何，只需要观众能够去感受那些他表达的情感，然后大家一起通过这些频率经验不同的体验。

　　仅此而已。

　　跟金钱无关，跟理想无关，跟人生无关。

　　这只是他喜爱的事。

　　喜欢做的事。

　　并没有太多的缘由。

　　“别忘记你的初心。”谢敬凌用温柔的声音抚慰着他。

　　他想，谢敬凌真的是一个高冷且目中无人的家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