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侣间陈年的秘密落幕,他们本该正常的生活下去,可肖战偶然发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王一博一点。
新的一天,他照常去上班,走之前还接了王一博的“吻别礼”,一切都很平常。
不平常的是,主刀医生走进手术室之后,那是一台很轻松的手术,最起码对肖战来讲是这样,他该游刃有余的开始,却在走近以后,忽然停下一切动作。
王一博当初,也是这样吧?
被麻醉以后,什么感觉都没有,躺在手术台上,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睁开眼睛。那时候的王一博会怎么想呢?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无助?曾经给王一博做手术的医生是什么水平?如果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他现在还能看到活蹦乱跳的王一博了吗?
短短一瞬,肖战的意识神游出很远。
他想起王一博身上的疤,又忍不住想象王一博负伤是的样子。那道疤很长,在成为疤之前是伤,痛的,致命的。他喜欢的人会流很多血,奄奄一息,就像现在这个被打开腹腔,呈现在他眼前的陌生人一样。
如果他出了差错……
如果王一博当时的手术出了差错……
“肖医生,准备好了。”
肖战从想象中清醒,却仍旧迟迟没开始。
从小游离在寄人篱下的生活,和被抛弃的阴影里,肖战早修炼的刀枪不入,他不在乎大多数人在乎的东西,他佯装出礼貌与克制,修炼冷漠麻木的铠甲,这样的理性将自己掩饰得很好,同样保护的很好。
唯有亲眼所见的,王一博的伤击碎了他。
那些伤让肖战触目惊心,也让肖战心有余悸。他从小养成的绝对理性被破坏,他开始害怕自己手术失败,他甚至忍不住想象,想象自己每一台手术的患者,都是王一博会怎样。
旁看的宁苏在角落里,率先察觉到肖战的异样。
或许别人的视角都看不见,可她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肖老师的手在抖。外科医生的手怎么可能会抖?更何况肖老师连手术刀都没握,怎么可能抖呢?
她忍不住出声提醒:“肖老师——”
肖战看她一眼,尝试着微微攥拳放松,可看到面前的血肉,又忍不住别开眼。
尝试了两次左右,肖战就知道自己大概没办法短时间纠正心理障碍,他说:“你去把刘主任叫来,这台临时转给他做吧,基本情况他也清楚。”
周围的视线瞬间透过来,上手术台换主刀是稀罕事,何况他们都没看出肖战的异常。宁苏看着他,说一声:“好。”
应该肖医生主刀的手术却忽然临时换人,消息不胫而走,在肖战走出手术室的传遍整间医院。每层楼的护士台都变得很热闹。
“肖医生为什么临时换人主刀啊?”
“不知道,总不能是觉得自己做不了那手术吧?”
“那手术不难啊,前几天肖医生还做了一个,难度系数比这台高两倍也不止啊?”
“会不会是那病人肖医生认识?”
“治疗那么多天了,偏偏开膛以后认识了?不可能吧。”
“我觉得可能只是肖医生累了吧,怕自己做不好耽误患者。”
“怎么可能啊?这间医院里谁累也累不着肖医生,人家加班每次都开临时调休的条子,一点休息时间都不带落下的。”
“不会是肖医生成天写那些论文,净忙着给自己增名,就没时间做手术了吧?人家刘主任可是这么多年一台台手术做出来的,哪儿像肖医生,名气那么大,不就学历好,还会写论文吗?医生要那么多出名的论文有什么用?我看这一把刀还得是人家刘主任。”
“肖医生做手术也不差啊,你到底懂不懂就在这乱说?肖医生能跟眼科那些一起比缝葡萄膜,神外看了都说厉害呢。”
宁苏从转角处走出来,没说话,望一眼喋喋不休议论的人群,没有想参与的欲望。
她径直走向肖战的办公室。医院里关于肖战的“新闻”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当事人却很平静似的,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脱了白大褂,穿着来时的休闲装,看着像要走。
她忽然有不好的预感,问:“肖老师,您今天怎么了?”
肖战没有和她坦白的欲望,只是说:“没什么。”
“我很担心您,您的手——”
宁苏欲言又止。虽然她看清了肖老师刚才的手在抖,但她不可能说出去,不可能让他们肆意讨论她喜欢的人,但同时,肖战又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受得了自己没摸手术刀都手抖呢?
她不敢明说,虽然肖老师看着很温柔,脾气很好,可那么拔尖的学历,优越的简历,肖老师一定是很好强的人,自尊心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肖战没顺着她的话说,而是起身,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想了想,又嘱咐她:“你现在还是要练练缝合,不要把持针器握那么紧,要放松,多练练就好了。”
不过是寻常的师生间的点拨,宁苏却有点鼻酸,她闷闷说一声:“知道了”,然后只能看着肖战走远。关心无路,是对她的心意更直白的拒绝。
肖战走到院长办公室,敲一下门。
院长恰好在思酌,想他们医院里的普外副主任医师到底出了什么岔子,要手术还没开始就换主刀。
医院里的人都挺清楚,肖战不是聘来的,是请回来的。当初这个决定还是院长亲自做的,原本肖战在外国留学,留学后直接留在国外的医院,做到了更高的名衔。他相信自己千辛万苦请回来的人,也挺相信肖战的能力,但也难免犯嘀咕,哪有把病人切开了,忽然换主刀的,幸亏今天的手术不大,完成的也算顺利,不然岂不是成了医疗事故?
难道是嫌国内的工作待遇没有以前的好?故意要用这个做借口?肖战倒也不像。
肖战的手早就稳定下来,他自己心里清楚,远离手术台,他就能稳下来。他没病,就是有点心理障碍,这心理障碍要多久他不知道,也可能这辈子都越不过去。
“院长,今天的事——”
院长态度不算严厉,也不轻松。
“小肖啊,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你怎么忽然换主刀?是不是累了?”
倒是替他把理由都想好了,肖战将一只手背过去,轻轻攥一下,说:“可能是最近状态不太好,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院长打量着眼前的人,哪里倒是好好的。他想,肖战也不至于跳槽,江州医院在国内数一数二,唯一能齐名的只有北三医院,肖战房子都买好了,总不至于抛下国内有名的豪宅区,只为了跳槽或者出国吧?院长直觉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可能真的只是累了。
“这样,那我先给你批一个月的假期,你尽快修养,咱们医院挺缺人的。”
肖战说:“好。”
其实他心里清楚,他一点都不累。
如果一个月之后还是这样,他只能辞职了。总不能拿病人的生命危险开玩笑。
想起方才看见的,他曾经看过千百次的血肉,肖战就会忍不住想象王一博,想象王一博被人切开时的样子,即使不在熟悉的手术台背景里,他的手也在口袋中微微发抖。
他的麻木连同强大,一齐被击碎,于是他不再是冷静克制的肖医生。
回家的时候,王一博照常在家里等他,甚至因为伴侣的早归十分惊喜。
王一博接过肖战给他买来的零食,又送上一个“归家吻”,说:“肖战,你今天回来这么早啊?医院不忙吗?我还想晚上给你煎带鱼吃。”
肖战没想隐瞒,说:“院长给我批了一个月假期。”
王一博连零食都不看了,惊喜的问:“还有这种好事啊?你们医院不会无缘无故放你,不会是你申请的假期吧?想和我旅游还是蜜月,你说。”
小白亲昵蹭一下肖战的腿,很软。肖战坦诚的说:“因为我今天上手术台以后,临时换了主刀。”
王一博反应了一秒才明白,问:“为什么啊?你怎么了?!”
“没碰到手术刀的时候,我手在抖。”
肖战总是这样,轻易对王一博袒露心声,想隐瞒也做不到。他有点出神的呢喃:“我总把躺在那的人想象成你,我没办法拿手术刀,我怕你有事。”
闻言,王一博怔怔的看着他,好像在揣摩肖战是不是在开玩笑,不死心的问:“真的假的?”
“没事。”
肖战摸上王一博的头,安慰的轻轻揉一下。若他说真的或假的,王一博还未必相信,可肖战说的是——没事。
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肖战反来安慰他:“也许养几天就好了,正好,你今天不是还说想我多陪陪你。”
王一博看着有点难过,嘴角撇下去,说:“但是我现在明明好好的啊。”
他让肖战错过了他曾经的脆弱,所以他这会就该安抚肖战的脆弱,王一博心疼之余又很自责,他怎么会不懂肖战为什么紧张?都是他说得太晚,又一下全说给肖战了,肖战一时间肯定接受不了他之前做卧底的事,所以才做不成手术。
在他坠入深深自责之前,肖战提前警告他:“不许哭。”
明明是自己的事业被耽误,肖战却很镇定似的,安慰王一博,甚至宠溺的要挟:“我没事,你不许哭,哭了就不给你买狗了。”
王一博委屈巴巴的望他,无声倾诉自己的自责,肖战把人圈起来,安慰说:“没事,大不了不做医生了。”
王一博当然不同意:“可你那么喜欢当医生!”
肖战有点意外:“从来没人觉得我喜欢做医生。”
整间医院都知道,他对职业没有热情,连加班都要开调休假条;他冷漠,偶尔手术失败,看着也无动于衷,从来没人觉得他喜欢做医生。
可他瞒不过王一博。
“他们不懂你,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就不会做医生了。”
是啊,不管什么时候,他表现出的“假象”都瞒不过王一博。就像高中那会,王一博一眼就能看得出,他们是同一类人。
“肖战,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不过不能去你们医院,这样他们都知道了。我带你去北三,就咱俩去,我肯定要把你治好,花多少钱都行,你这个……该看什么科啊?如果不是身体有问题,那你和我去看心理医生吧?”
王一博说着说着又有些懊恼。
懊恼自己,懊恼肖战的洞察力,让他不得不坦白,也想懊恼肖战对他的过分关心,可是舍不得。
他闷闷的自责:“我怎么又耽误你了。”
想象不到的地方忽然传来一下拍打,隔着裤子,所以不疼,就是有点响,让沉浸在自责里的王一博惊呆。
肖战好像有点生气了,脸色不怎么好看,说“你再说一次这种话我听听?”
王一博倒没生气,这会乖了,也不敢说那种话,歪着头想了半天,然后问:“肖战,这样你能解压点吗?”
肖战怎么也想不到王一博的小脑瓜转到了哪儿去,问:“哪样?”
“就这样。”
王一博有点难为情,话说的含糊,脸也羞得烫。他在肖战怀里转身,微微拱一下腰,让刚才被打过的地方翘得更高点,小猫似的。
“就这样……打一打,能解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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