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坏笔记本的？
这个玩笑可不好回答。
肖赞抬头看了眼空无车辆经过的公路，又看了下没什么人的公交站台，低头看向笔记本，故意问：“那我变成笔记本？你变成我？你想变成男性？”
笔记本似乎没料到肖赞会这么问，立即浮现新的文字纠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赞当然知道笔记本不是那个意思，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要送平安符给他？你听到了？你当时在辅导员那里？”
笔记本连他拒绝校学生会干部的事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他打算送平安符？这么一想，它或许当时就在辅导员那里，听到了他打电话想买平安符，才猜到他想以此答谢对方。
笔记本没反应了。
肖赞怀疑地看着它，肯定道：“你是不是又搞事了？”
之前问笔记本去哪里了，它一直避而不谈，现在才被发现去了辅导员那里。肖赞直觉它绝对又惹出了什么事。
面对步步紧逼的肖赞，笔记本默默合上了，生动形象地传递出“自闭了”的信息。
肖赞看着它装死，想了想还是决定放过——笔记本暗地里保护了他那么多次，老是怀疑也不好。
他把笔记本放进背包，顺带提醒：“我等会要是买到平安符，你离远点。”
万一买来的平安符因为笔记本一下子失效，还得重新买。
笔记本没动静，倒是肖赞衣服口袋里的手机，上面的小挂饰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应下他的要求。
肖赞没察觉手机的动静，背好背包，重新撑着遮阳伞站起来，朝远处望去——辅导员来了。
“黄老师。”肖赞先问好。
辅导员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小赞，让你等久了，抱歉，刚刚遇到点事。”
肖赞忙说没关系，是自己早到了，没追问辅导员耽搁的原因——人都有急事。
辅导员主动找话题：“你的平安符大概什么时候失效的？”
肖赞编了个回答：“不清楚，可能是晚上九点左右吧，在我租住的地方，当时没察觉任何危险。”
辅导员若有所思点头，话题一转：“你知道前一阵又有人召唤笔仙的事吗？”
这是要主动透露信息？肖赞稍加思考：“听说了。”
辅导员道：“可能是周使他们回来了。”他担忧地看着肖赞，“小赞，你可能有危险了。”
肖赞早有预料，神色平静。
辅导员见他平静，以为他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叹气道：“你不知道，他们生前跟我说过很多次对你有意见。”
他缓缓叙述起自己了解到的言论，肖赞认真听着。
十几分钟后，他们等的公交车来了。
饭馆里，因出了人命，客人跑光了，警方封锁了现场，老板也被带去询问。
张哥带着男玩家和两个女玩家在附近转悠，确认没人认出他们是死者同伴后，去了一家能冒用身份证上网的小网吧。
张哥选了最里面一排，旁边有个侧门。四人开了机位，男玩家开开心心地开机了。
一个女玩家忍不住对他说：“你就不想想，刚刚在饭馆可能也遇见鬼了吗？说不定你才是第一个见鬼的。”
男玩家道：“这不没遇见吗？鬼见我这么帅，也不忍心杀我啊。”完全不见昨晚怕鬼的怂样。
张哥瞥了他一眼，暗道傻人有傻福。
另一个女玩家韩秋默不作声，怀里藏着东西——是她在饭馆发现尸体混乱时从后厨拿的，当时人多眼杂，饭馆被封了，估计一时半会没人发现。张哥没看出她拿了什么，只记得她之前说过想杀肖赞，被自己拒绝了。
神的提示多半是说鬼对肖赞有恶意，而且肖赞身边有古怪，说不定有人暗中保护，张哥可不想自寻死路，让她去折腾好了。
张哥打开电脑搜索信息，眼角余光见韩秋没动静，只是木愣地盯着显示器出神，便随口道：“小韩，你也找下黄苏的资料，别干坐着。”
韩秋听到声音，眼里才有了点神采，声音发颤：“张哥，我看到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脸上满是惊恐。
张哥立刻警惕，摸向口袋里的道具：“哪里？”
他们面前只有电脑显示器，主机在下面。张哥顺着韩秋的目光看向显示器，又看了看她的眼睛，装作没发现异常，没好气道：“你没开电脑，看到的是你自己的眼睛。”
网吧灯光虽暗，屏幕还是有反光，能看到人的脸，他意思是韩秋看到的是自己。
另一个女玩家听到动静看过来，张哥提高音量：“你找你的，小韩是自己吓自己了。”
女玩家安慰了韩秋几句，又转头去骂打游戏大呼小叫的男玩家。
韩秋坐在中间，左边是吵架声，右边是张哥搜信息的身影，她愣愣地望着显示器里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她，充满贪婪、恶意和杀意。
“我没看错，有人看着我。”
鬼在她眼睛里！
韩秋颤抖着手抽出藏着的东西，动作毫不犹豫地朝显示屏砍去——她不要见鬼！
剧烈尖锐的噪音瞬间刺入耳朵，张哥第一时间看过去，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居然是把菜刀！她怎么藏住的？
惊讶之余，他拽住韩秋的手臂，冲另一个女玩家喊：“快走！”
趁着网管还远，张哥抽身扯住沉浸在游戏里的男玩家，闯出侧门，开始了逃跑。
另一边，肖赞和辅导员来到道观。
道观门口，一个穿白背心、戴墨镜的胖大叔支着摊子，上面是肖赞眼熟的平安符，旁边竹竿绑着布条：“五百一个，爱买不买。”
肖赞对辅导员道：“上次让您破费了。”辅导员之前说几块一个，送了他一个。
他又说：“黄老师，我买个送您吧。”
辅导员笑着摇头：“我的还在，你去买吧。”
肖赞走到摊位前，递出现金：“老板，买三个。”
胖大叔隔着墨镜打量他，又摘下墨镜再看，忍不住问：“你养鬼要什么平安符？不怕伤到你的鬼？”
是指笔记本吗？这么容易被发现？肖赞道：“我没有养。”
胖大叔道：“小伙子，看你长得俊，我不计较你骗我。你身上鬼气这么重，说没养我可不信。”
辅导员听到了，帮腔：“他没养，是被几个鬼盯上了，侥幸逃过而已。”
胖大叔扯出假笑：“能有几个？”
辅导员道：“至少七个。”没提那个自称恶魔的笔记本。
“七个？”胖大叔假笑僵住，“七个鬼，他居然还能活着？”
他小眼睛放光，打量肖赞的衣服鞋子背包——做工好设计佳，家境殷实。又见他出手就是一千五不还价，顿时来了精神：“小伙子是要找我除鬼吗？我除鬼本事比画符强，一个鬼十万，包你没后顾之忧。”
肖赞只说：“三个平安符。”
有笔记本在，不是他怕鬼，是鬼怕他，他只需要平安符。
胖大叔失望了，多拿了一个平安符给他：“送你一个，你快死的时候多挡一下。到时候看在我送符的份上，给我打电话，出场费二十万，你压价的话，十万也行。”
说得肖赞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肖赞接过平安符，淡淡问：“电话号码？”
胖大叔摸出皱巴巴的名片：“打这个就行。”
看肖赞手里的平安符完好，他对“没养小鬼”的说法信了几分，笑容更热情了，又看向辅导员：“是你啊，上次也给过你了。恶鬼难养，你……自求多福。”
辅导员笑道：“不是道长想的那样，我是无意间接触的。”
“知道了知道了。”胖大叔戴上墨镜坐回小板凳。
辅导员笑着摇摇头，对肖赞道：“我们回去吧。”
肖赞跟上，组织好语言问：“黄老师，您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他拿出一个平安符递过去，态度坚决：“老师，您拿着。”
辅导员无奈：“我送你的，又被你还回来了。”
肖赞没接话，留心看平安符没燃烧，说明辅导员现在没问题。
辅导员眼里笑意真切了些：“我弟弟，他也和你差不多，年轻，清秀，很受欢迎。”
说起弟弟，他情绪低落：“你比他坚强，他被流言蜚语打垮了。”
他看着肖赞，目光复杂：“小赞，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能无惧流言蜚语的。”
肖赞微微笑了笑，没说话。来的路上，辅导员说过周使他们生前觉得他性格孤僻、脾气古怪、不合群，他没觉得有什么——这算不上流言，比不过他们成鬼后骗玩家的话。而且那段时间，他根本没听到过有关自己的坏话，辅导员话里的真实性值得推敲。
或许辅导员本意是让他重视笔仙的事，怕他被前室友伤害，但肖赞有了别的猜测。
到了公交站，等候的人不多，很快都上了车，只剩他们俩。
傍晚太阳不那么毒了，两人都收起遮阳伞。
肖赞道：“黄老师，我能问个问题吗？”
辅导员笑：“你说。”
肖赞道：“您说他们曾经找您谈心，那您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有玩笔仙的想法吗？”
他注视着辅导员的眼睛，等待答案。
辅导员微怔：“这我就不清楚了。”
他看着肖赞，打趣道：“小赞，你该不会怀疑老师吧？”
肖赞点头，坦诚道：“黄老师，我怀疑你。”
辅导员哭笑不得：“怀疑我什么？我就一个辅导员。”
肖赞道：“可您来之前告诉我，他们谈心时说了我的坏话。”
辅导员不解：“这有什么问题吗？”
公交车在身前停下，两人都没动，驾驶员又开走了。
肖赞道：“您知道他们所有的烦恼，他们信任您，把对别人的看法都告诉您。老师，我一开始也相信您，您对我好，对他们也好。可正因如此，我无法相信您了。”
辅导员奇怪：“这和能不能相信我没关系啊，你依然可以相信我。”
他像包容闹别扭的小孩：“小赞，别想太多。我是你们老师，辅导员的工作就是关心你们的学习、人际交往和生活方方面面。”
上一个这么做的是王一博，那个没一句真话的大骗子。肖赞不会信一面之词。
他道：“老师，为什么您没提您的弟弟，是死在我们那栋宿舍楼的？周使他们召唤的笔仙，是您的弟弟，对吗？”
“弟弟”是辅导员的死穴，他再也笑不出来，看着肖赞无奈道：“小赞，我不知道，我也害怕这种可能。我弟弟他活着的时候，连重话都不会对人说。”
他没多回忆，缓了缓情绪，笑道：“你这是把老师用完就扔啊，带我买完平安符，就怀疑起我了。”
肖赞不觉得尴尬：“因为您对我隐瞒了一些事。”
辅导员道：“那是不重要的事。”
“不，是很重要的事。”肖赞认真道，“雅玲他们死的时候，您是第一个相信我的人。”
他曾因这份信任感动过，但不包括建立在谎言上的信任。
“因为您知道，他们召唤的笔仙可能是您的弟弟。”
肖赞目不转睛观察辅导员的神色变化，见他变了脸色，又道：“不，笔仙就是您的弟弟。”
辅导员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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