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巾下的温度

书名:寒云暮歌
作者:岁悠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突然,清晨推开窗时,楼下的香樟树已经裹了层白。

歌寒翻出衣柜最厚的那件羽绒服时,看见云暮正坐在沙发上织围巾。浅灰色的毛线在他手里绕来绕去,织针碰撞着发出轻响,侧脸被窗外的雪光映得发白。

“还没学会?”歌寒走过去,拿起沙发上那条织了一半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的,像条没长直的毛毛虫。

云暮抬头瞪他一眼,把围巾往怀里拢了拢:“初学者这样不错了。”他上周突然说要学织围巾,说是“天冷了,自己织的暖和”,结果拆了又织,折腾了快半个月。

歌寒没戳破他——其实云暮的手指很灵活,按吉他弦时比谁都稳,只是碰了织针就像被下了咒,怎么都顺不起来。他伸手拿过一根织针,指尖勾住毛线:“我教你。”

他是左撇子,握织针的姿势和常人相反,左手的动作却格外流畅。云暮凑过去看,肩膀几乎贴着他的胳膊,发梢蹭到歌寒的颈窝,带着点薄荷洗发水的凉。

“这里要绕两圈,”歌寒的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声音压得很低,“不然会松。”

温热的呼吸落在发间,云暮的手指忽然就僵了。织针在手里转了半圈,毛线缠成了团,他却没心思解——歌寒的左手就在眼前,骨节分明的手指勾着毛线,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琴弦。

“走神了。”歌寒用织针轻轻敲了敲他的手背,左手顺势覆上来,握住他的手教他绕线,“跟着我的动作。”

掌心相贴的地方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云暮能感觉到歌寒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打着节拍,像在数吉他和弦的拍子,心里忽然就慌了,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把世界染成一片白。客厅里只有织针碰撞的轻响,和两人交叠的呼吸声。歌寒教得耐心,云暮学得却心不在焉,总忍不住往他脸上瞟——看他专注时微蹙的眉,看他睫毛上落的细碎光影,看阳光透过雪层,在他左手指尖投下的小光斑。

“学会了吗?”歌寒松开手时,围巾的边缘已经多了一行整齐的针脚。

云暮点头,又摇头,耳尖红得像被雪映的:“好像……还是有点乱。”

歌寒笑了,没再逼他,拿起那条“毛毛虫围巾”往他脖子上绕:“先戴这个凑数。”

围巾有点短,绕两圈就不够了,边角还戳着下巴。云暮伸手想摘,却被歌寒按住了手:“别动,挺好看的。”

他的手指还停在围巾上,指尖擦过云暮的喉结,带着点痒意。云暮的心跳骤然加速,像被雪砸中的屋檐,咚咚直响。

“晚上去看雪?”歌寒忽然说,左手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听说学校湖边的雪堆得最高。”

云暮抬头时,正对上他眼里的笑。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照进来,在歌寒的左手指尖跳着碎光,像藏了片小小的星空。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

傍晚的湖边果然积了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歌寒把围巾往云暮脖子里又塞了塞,连鼻尖都快埋进去了:“别冻感冒了。”

“你自己也戴。”云暮伸手想扯他的围巾,却被歌寒握住了手。

这次是在明晃晃的路灯下,没有桌布遮掩,没有人群喧闹。歌寒的左手牵着他的右手,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手套渗过来,把寒意都挡在了外面。

“你看那棵树。”云暮指着湖边的柳树,枝桠上挂满了雪,像开了满树的白花。

歌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忽然低头,在他被围巾遮住的唇角印下一个轻吻。雪光映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雪地上,像幅没干透的画。

“围巾挡着了。”云暮的声音从围巾里钻出来,闷闷的,带着点笑。

“那摘了?”歌寒的手指勾住围巾的边角,眼里的笑意亮得惊人。

云暮连忙按住他的手,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别闹……有人。”

远处传来嬉笑的脚步声,大概是来赏雪的学生。歌寒没再逗他,只是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左手的温度始终稳稳地传过来,像在说“不急”。

雪还在下,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慢慢积了薄薄一层。云暮看着交握的手,忽然觉得,这条织得歪歪扭扭的围巾,和这只始终牵着的手,大概就是这个冬天最暖的东西了。

歌寒低头看他时,刚好撞见他眼里的笑。他握紧了那只微凉的手,左手的指尖轻轻挠了挠对方的掌心,在心里悄悄说:等开春了,教你织条更长的,能把两个人都裹进去的那种。

雪落在围巾上,很快就化了,留下一点湿痕。可被牵住的地方,却暖得像揣了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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