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将军,尸体已经让人拖了出去。现在我们线索断了,需要传信回去让陛下派些人手来吗?”
副校尉走上前,眼神澄澈,有些不确定地问。
宋婧黎坐直身体,将手中的剑放在一旁的圆桌上,声音有些隐隐的压抑:“不必。派些人手驻守村外,其余人分散行动,往最可能藏匿身形的地方仔细探索。”
“还有上次的山洞,只怕我们要再去一趟了。”
那些人很可能一早在她们来此的时候就转移了藏匿之地,昨夜又故意在黑得伸手见不着五指的暗巷里放置了什么吸引她进去。
这是打算驱赶不成,想将人一个个引进人烟稀少的地方解决了吗?
她刚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身影踉跄了一下,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刚刚又那番走动赶路,身体早已到了她能忍耐的极限。
“小将军!”副校尉紧张着急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身上的刀伤开始隐隐作痛,宋婧黎冷汗直冒却只是轻轻覆上包扎好的伤口轻轻按了按,缓解了一下疼痛后,她才睁开眼。
“不用担心我,按照我说的开始行动,我们时间不多了。”
她眼神坚毅,深藏着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恢复了眼前的清晰,她开始分配任务给临时组成的四五个人的小队。
“……第二组,和我一起去森林深处。第三组,你们去村内各处暗巷,若发现废宅,仔细翻找,就算把宅子翻个底朝天。”
就这样,等任务分配完,天上的日头已经逐渐火热了起来,照在大地上,蚂蚁出行都得折返回去。
宋婧黎没有给自己一刻歇息的时间,从一旁的兵架上拿下两把铜剑,其中一把扔给暗卫,“辛苦你暂时用这把凑合一下。”
第二组的小队依旧跟木头一样站在原地,视线跟随着宋婧黎的移动而转移,宋婧黎刚跨出一步,就被暗卫拉住手腕。
“你在这休息,我带他们去。”
说完,不由分说地按着宋婧黎的肩膀将她推到军营中的软榻上休息,迅速转身带着小队离开。
宋婧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闭上眼叹了一口气,默默侧躺在软榻上休息。
……
殷画屏坐在凉亭中,手撑在椅子把手上,手背支着脑袋,阖着双眸,面前是一个抚弄着琴弦的乐师。
琴声自她纤细修长的指尖流出,时不时抬眼似忌惮似希冀的看殷画屏一眼。
直到殷画屏睁开眼轻皱着眉挥手示意她离开,琴师才抱着琴起身,福身对她行了一个屈膝礼。
“小姐,府外二皇子求见。”
殷画屏原本轻蹙着的眉顿时紧皱成‘川’字,她抬手轻捏着眉心,语气里带着疲惫:“传我受了风寒,不便见客。”
这已经是墨染熠自宋婧黎离开,被殷父带着来过一次丞相府后第十几次来丞相府找她了。
每次来都是不一样的理由,什么花灯佳节之际,应欢愉度过,什么今日城郊风景盛佳,望邀请殷小姐共同前往观赏。
这样的理由她已司空见惯,刚开始殷画屏还能亲自出去拒绝他,到现在殷画屏只挥手让丫鬟应付。
丫鬟躬身倒退着离开,和端着果盘过来的丫鬟们擦肩而过。丫鬟们还没踏上台阶,殷画屏就烦闷地走下来,声音透着一股烦躁。
“都端回去吧,我回房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了几十秒,最终还是端着果盘往回走。
“听说二皇子又来找小姐了,屡次三番,还带着好东西来,我们小姐都不见呢。”
离去的队伍里传来丫鬟压低声音交谈八卦的声音,交谈声顺着风落入殷画屏的耳朵,她只阖眼轻叹了一口气。
“让她们闭嘴。”
殷画屏冷声对身旁的宛儿吩咐,宛儿点头转身朝刚刚那群丫鬟离开的方向走去。
回到房间,殷画屏一头扎进床幔里,不时宛儿端着一碗解暑汤进来,屈身放在书案上,随后走过去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喊殷画屏。
“小姐,夏季闷热,膳房做了新品的解暑汤。奴婢已放置您的书案上了,小姐记得吃。”
薄如纱的床帘被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掀开,殷画屏如美人出幔般抬脚从床上下来。
“不必,你送回去罢,我没胃口。”
或许是应着殷画屏平时待她如同胞姐妹般,宛儿大胆地劝着:“小姐,这次的饮品酸甜解暑,像小姐这般没胃口的,更应尝一碗才是。”
她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丫鬟急切的劝阻声和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二殿下,我们小姐在屋内休息,您真的不能进去。”
她一声声地劝阻只换来男人粗暴地推开摔倒在地,和一声语气极重的怒吼,“滚开!”
殷画屏眉头一皱,她院内的丫鬟,别说是骂,就是重活都没让多干过几件,大家都是娇嫩的小姑娘,何时受过他那样的怒吼。
脚步声止步在她房门前,门上的倒影映着男人准备抬手却又顿住停下,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然后敲门声才随之响起。
殷画屏轻轻地嗤笑一声,他很会装模作样,现在她才理解了那时宋婧黎为什么一看到他就神情厌恶,面对这么一个会装的人,很难让人不厌恶起来。
“殷小姐,听丫鬟说你得了风寒,我特来探望一番。若小姐不方便,那让我在外守一会也是可以的。”墨染熠的声音温柔至极,像对待独一无二的至宝。
殷画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即使有鼻音,也遮掩不了她语气里的淡漠:“劳二皇子担忧,只是现下实在不便见客,二皇子请回吧。”
墨染熠神情一滞,刚还多疑殷画屏装病不愿见自己的疑心被这道明显带着鼻音的语气打消,但他好不容易踏进这座院子,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离开?
当下,他往后退了半步,语气温柔且深情:“实在不舍得小姐独受病痛折磨,我就在外守候着,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
殷画屏轻啧了一声,暗骂他是甩不掉的狗皮膏药。自己明明已经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么含蓄,那位身份尊贵之人好似听不进去般我行我素。
“二皇子想留,那便留着吧。”
话落,还不等院外的墨染熠高兴一秒,她打开房门,忽略墨染熠诧异的目光径直迎着风往外走。
“画屏,你还染着风寒,这是要去哪里?”
见她脚步不停的往外走,墨染熠终于起身追上去拦住她,目光灼灼地落在她白皙的脸上,不解地询问。
“二皇子呆在这不是喜欢我的庭院吗?我去找父亲让他同意你搬进来住。刚好阿黎的将军府最近房屋空荡,我去那住段时间也好。”
堂堂永国皇子居住大臣家中,传出去不知道传得有多难听。墨染熠不是那种不要面子的人,但自然也不愿意殷画屏去宋婧黎的将军府住。
最终他咬咬牙败下阵来,“好,我明白了。今日不便多打扰你,我就先回去。但改日我邀请你一起游灯会,你可不能再拒绝我。”
殷画屏神色一沉:“我想二皇子也不是那种缺根筋听不懂人话的二流子,我几次三番婉拒,以为是个傻子都该明白我的用心。但想来,二皇子是要臣女当面说清楚。”
她神色平静,说出的话却如根刺扎进墨染熠的心中:“我,殷画屏,从开始到现在,哪怕是以后,心悦的都只有且仅有一个人。望二皇子心知肚明,莫要屡次三番上门找臣女,传出去并不好听,且有辱皇室颜面。”
墨染熠脸上的笑容僵持住,以往那些被拒绝的画面像是过马车灯一样在脑海里播放,他当然知道那些委婉的意思,但他就是不想承认而已。
他只是想竭尽全力抓住那道多年前闯入自己一片黑暗的世界的光。
幼时宫内举办春日宴,凡世家子弟都可前去对诗敬酒。那年,尚且年幼的殷画屏被父亲牵着手带去了传说中太子殿下举办的春日宴。
只是,原本还打算让自家子女结交一番太子殿下的大臣们看着空荡荡的主席位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身边的贴身太监赶来传报才知晓太子殿下沉迷游历,现已乘坐马车出发,春日宴继续举行。
而自从失去母妃后性格变得阴鸷沉默的墨染熠当时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看着这群看似来参加春日宴,实则来巴结自己被钦点为太子的皇兄的人,内心想法阴暗。
而就在这时,几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走到他面前,将手里拿着的用木头做的小飞机丢在地上,为首的旁边的一个小胖子推了墨染熠一把。
墨染熠防备不及,被一下推倒在地,屁股刚好压在那架木飞机上,只听见传来一声咯吱声,墨染熠再抬起屁股时,那个木头飞机已经四分五裂。
“啧!墨染熠,这是我爹地特意给我做的木飞机,独一无二的。现在你弄坏了,你要怎么赔给我?”为首的小男孩一脸凶样,抬脚就往墨染熠身上招呼。
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墨染熠在当今圣上眼里根本不值一提。更别说曾经最爱他的母妃已经不在了,彻底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独者。
“就是啊,父母亲手做的玩具可是无价之宝。我们薛少爷可是十分珍惜这个玩具呢。”
其中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孩上前道:“要不……墨染熠,你亲手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木飞机赔给我们薛少爷怎么样?”
那个被称为薛少爷的小男孩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蹲下身慢慢凑近墨染熠,“复制赔偿倒不用了,我想试试被当朝二皇子下跪道歉的滋味是什么样的,二殿下,你会满足薛某的吧?”
他们一人一句,丝毫不给墨染熠开口解释的机会,而薛少爷话音落下,也自然不会征求他的同意,眼神示意身旁两个玩伴上前压着他给他磕头道歉。
墨染熠奋力挣扎着,可那两个男孩体态肥胖,力气更是比同龄人还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我不许你们欺负他!给我松开!”
一道娇嫩的少女的声音自几人背后响起,薛少爷回头一看,是家父特意叮嘱过绝对不能招惹的丞相府的千金。
“哟,殷大小姐,您怎么会注意到这边的小矛盾?”薛少爷背着手,轻轻挥了挥,示意身后的人放开墨染熠。
“他就算不受宠,那也是当今皇帝的亲生皇嗣,你们就不怕皇帝追究下来,抄你们满门吗?”
几个尚且年幼的男孩像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冷笑话,一个搭着一个的肩膀,一只手捂着肚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你是说皇上会为了一个下贝戋的婢女靠蒙汗药爬上嫔妃这个位置生下来的卑微皇嗣抄我们满门?”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墨染熠心中无名火的导火索,几乎是他话音将将才落下,墨染熠就从地上爬起来,箭步上前和他扭打在一起。
“艹!殷家小姐,这次你可看见了,是这位心机颇深的下贝戋婢女生下来的野种先动的手!”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紧接着是墨染熠略带稚嫩的怒吼:“我不许你这样说我母妃!”
殷画屏转身提着裙摆跑开,神色慌张,身后那位薛家少爷似嘲讽似满意地笑了一声:“这就对了,还是殷家小姐识相。”
“你们,给我往死里打!敢打本少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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