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客栈

天刚蒙蒙亮，窗纸透进浅淡的晨光。阿念已换上一身月白锦袍，腰间束着玉带，海澜正用那支焕颜簪给她束发——银簪划过青丝，原本柔婉的发鬓顿时显得利落起来，眉眼间的娇俏被几分清朗取代，活脱脱一位俊秀的世家公子。

她抬手抓起桌上的折扇，“唰”地展开，骨节分明的手指（其实是簪子掩去了纤细）背在身后，故意压低嗓音，学着男子的模样踱了两步：“海澜，你瞧本……本公子这扮相，够不够俊朗？”

海澜正替她理着衣襟，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公子自然俊朗。”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极低，“只是到了外头，万不能再提‘王姬’二字，只称‘公子’，切记。”

阿念撇撇嘴，收起折扇敲了敲掌心：“知道了知道了，比我母妃还啰嗦。走了走了！”

两人雇了辆马车，一路颠簸两日，总算到了天下第一客栈所在的镇子。只是镇上早已因比武大赛热闹起来，像样的客栈都挂着“客满”的木牌，她们转了半晌，才在镇子边缘找到家简陋的小客栈，勉强住下。

阿念哪待得住，放下包袱就拉着海澜往街中心去。远远就瞧见那座“天下第一庄”——三层楼阁巍峨矗立，朱漆大门上悬着烫金匾额，门两侧的石狮子张着嘴，仿佛能吞下往来的喧嚣。底下两层坐满了江湖人士，刀剑随意靠在桌边，猜拳喝酒的吆喝声震得窗棂都发颤；上头几层窗棂紧闭，隐约可见纱幔飘动，该是世家贵胄或成名高手的去处。

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青布短褂的小二就颠颠地迎上来，脸上堆着笑：“二位公子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

海澜微微颔首：“吃饭。劳烦找个清净些的去处。”

小二脸上的笑僵了僵，搓着手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几日雅间早被订光了，连楼下大堂的桌子都得抢呢……要不，在大堂寻个角落？”

海澜瞥了眼大堂里光着膀子划拳的汉子，眉头微蹙，转头看了看阿念——她正不耐烦地用折扇敲着掌心，显然不喜这嘈杂。海澜便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小二哥通融下，我家公子性子静，人多了受不住。”

银子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小二眼睛瞬间亮了，忙不迭接过去揣进怀里，腰弯得更低：“哎呦！公子太客气了！雅间是真没了，不过楼上回廊拐角处倒空着一张方桌，靠着栏杆，能瞧见楼下光景，又避开了人堆，清净得很，您看成不？”

海澜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那位置确实偏僻，又能照看四周动静，便点头：“那就多谢小二哥了。”

“哎！这边请！”小二眉开眼笑地引着路，踩着木楼梯往上走，嘴里还不停念叨，“您二位眼光真好，那位置可是我特意给熟客留的，今儿就给您二位挪出来……”

阿念跟在后面，折扇在指尖转得飞快，眼睛却不住瞟着楼下往来的人——不知哪张面孔里，藏着她心心念念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