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距离

月考的倒计时牌在教室前方一天天减少数字，高二的学习压力像渐紧的弓弦，连空气里都飘着公式和单词的味道。

贺允把最后一本复习资料塞进抽屉时，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斜前方的座位。祝诺正低头刷题，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冷白的皮肤几乎要和试卷的底色融为一体。

自从上次梧桐林回来，祝诺就开始刻意避开他。

训练时不再同路，储物柜前撞见也只是点头示意，甚至连眼神都很少交汇。冷杉味总是保持在安全距离外，清冷淡漠，像裹了层冰壳，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

贺允的指尖在桌沿顿了顿，黑松味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检测仪上97%的数字还烙印在脑海里，那天失控的信息素、祝诺短暂的妥协、以及最后被推开时的冰冷……像一组循环播放的片段，总在他走神时冒出来。

“贺哥，这道物理题你看看？”前排的同学转过来，手里捏着张皱巴巴的试卷，“我算了三遍都不对。”

贺允收回目光，接过试卷。笔尖在草稿纸上滑动，思路清晰得像手术刀，很快就标出了关键错误。他讲解时语速平稳，逻辑缜密，周围几个凑过来的同学都听得频频点头。

“不愧是年级第一啊。”有人感慨，“贺哥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贺允没接话，目光又忍不住飘向祝诺。对方似乎被这边的动静惊动，笔尖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是更快地低下头，继续在练习册上书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祝诺的成绩和贺允不相上下，常年霸占年级第二的位置。两人就像理科榜单上的双子星，永远隔着细微的分差，既遥远又紧密。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教室里响起一片收拾东西的窸窣声。贺允故意放慢动作，看着祝诺站起身，将书本一股脑塞进背包，转身就走，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停顿，显然是不想有任何交集。

“祝诺。”贺允下意识地开口。

祝诺的脚步顿住了，但没有回头。冷杉味静悄悄的，听不出情绪。

“明天……”贺允想说“明天考试加油”，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换成了更平淡的，“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注意受力分析。”

祝诺没回应，几秒后，脚步声重新响起，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贺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黑松味沉了下去，像被雨水打湿的柴火，燃不起温度。他知道祝诺不可能不知道那道题的考点，自己这句提醒，显得格外多余。

第二天的月考如期而至。

考场按成绩排名划分，贺允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祝诺在他斜后方隔了一个座位。

发卷时，贺允的笔尖不小心掉落，滚到了祝诺的脚边。他弯腰去捡，视线正好撞上对方垂眸的样子——祝诺握着笔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白色的试卷上落下清晰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冷静。

祝诺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脚，避开了他的视线。

“谢了。”贺允低声道。

整场考试，两人再无任何交集。直到最后一门结束，铃声响起，考生们涌出场馆，贺允被几个同学围住讨论题目，转头时，只看到祝诺背着包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依旧走得很快，像在逃离什么。

傍晚的训练室里，队友看出了贺允的不对劲。

“贺哥，你今天状态不对啊。”一个队友递过来水瓶，“刚才对练时差点被我刺中，走神了？”

贺允接过水，没喝，只是捏着瓶身，指节微微泛白。黑松味冷得像结了霜，让周围的队友都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

他的目光落在剑道旁的地板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祝诺的气息——淡淡的冷杉味，被阻隔剂的薄荷味覆盖，却依旧能让他的腺体产生微弱的共鸣。

为什么突然又变回这样？

是因为梧桐林那次失控的信息素？还是因为自己那句“他们后来在一起了”？

贺允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压下去。剑身划破空气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平时更加凌厉，带着股无处发泄的烦躁。

他不知道的是，训练室门口，祝诺的身影停顿了几秒。

冷杉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被揉乱的线团。他听见里面传来的剑击声，比平时更重、更急，带着黑松味的冷硬与焦躁。

祝诺的指尖微微收紧，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月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手腕上的检测仪安静地贴着皮肤，屏幕暗着，却像在无声地提醒着那个97%的数字——有些距离，不是刻意避开就能消失的。

而月考结束后的成绩单，很快就会再次将他们的名字并列排在一起，像一道解不开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