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意外的“破冰”

书名:镜头之外是心动
作者:菜汤圆

梓渝坐在冰冷的道具箱上,指尖深陷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红痕。田栩宁那句“亲自过去跟他对对词”,像一道赦令,又像一道更沉重的枷锁。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在田栩宁真正走过来之前,借口去洗手间,仓促地离开了片场那令人窒息的中心。

接下来的几天,他把自己逼得更狠。天不亮就起来默戏,收工后还在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眼神和台词。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与田栩宁单独相处的机会,连吃饭都端着盒饭蹲在远离导演棚的角落里。他像一只竖起所有尖刺的刺猬,用沉默和加倍的努力武装自己。

NG的次数终于减少,表演渐入佳境。但梓渝清楚,这只是他强迫自己屏蔽掉田栩宁强大气场影响后的结果,一种近乎麻木的专注。他和田栩宁之间,依旧隔着那道无形的、名为敬畏与疏离的墙。片场相遇,梓渝会恭敬地喊一声“田老师”,然后迅速低头避开视线。田栩宁则微微颔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那日休息时的话只是一句寻常的工作安排。

周五晚上,剧组照例在影视基地附近一家私密性较好的餐厅聚餐。包厢里人声鼎沸,推杯换盏。杀青在即,气氛热烈,连一贯严厉的郑导都放松下来,脸上带着笑意。

梓渝坐在靠里的位置,努力降低存在感。他不善应酬,更讨厌酒精。但作为新人,还是主演之一,一轮轮的敬酒不可避免。副导演、制片主任、其他部门的头头…带着善意的笑容,一杯杯递到他面前。

“小渝,辛苦了!前途无量啊,来,干了这杯!”

“梓渝老师,演得真不错,敬你!”

“年轻人,放开点!”

周薇在一旁使眼色让他意思一下就行,但梓渝骨子里那点倔强和不愿让人扫兴的性子作祟,加上连日来的精神紧绷,他几乎是来者不拒。清酒、啤酒、红酒混杂着下肚,起初是辛辣,后来只剩下麻木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我…我去下洗手间。”梓渝感觉眼前的灯光开始晃动,脸颊滚烫,耳膜里嗡嗡作响。他强撑着站起来,努力维持步伐平稳,拒绝了周薇的陪同,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外面走廊的冷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瞬。他扶着墙,凭着模糊的记忆,跌跌撞撞地推开一扇通往露台的玻璃门。

初春夜晚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未散尽的凛冽,吹得梓渝一个激灵,混沌的头脑似乎清醒了半分。露台很空旷,只有几盆耐寒的绿植和几把藤编椅子。城市的灯火在远处明明灭灭。

梓渝踉跄着走到露台边缘,冰凉的金属栏杆触手生寒。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滑坐在地,屈起膝盖,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臂弯里。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呕…”他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觉得浑身脱力,难受得想哭。酒精带来的灼热和寒风的冰冷在身体里交战,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些强装的镇定、刻意的疏离、表演的压力、还有对那个人的敬畏…所有压抑的情绪,在酒精的催化下,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

“烦死了…”他含糊地嘟囔着,声音闷在手臂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醉后的黏腻。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切换了语言,用的是从小在南方小城长大才会说的、软糯糯的家乡方言。

“酒难喝死了…人也好烦…那个田栩宁…吓死个人…整天看…看我…眼神吓人…演戏也吓人…唔…”他断断续续地抱怨着,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用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方言絮絮叨叨,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不自知的撒娇意味。

就在这时,露台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笑意的气音。

“呵…”

那笑声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被轻轻拨动,在寂静的寒夜里格外清晰。

梓渝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埋在臂弯里的头猛地抬起,醉眼朦胧地循声望去。

阴影里,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月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深灰色羊绒衫的领口随意地敞着,露出一截冷白的锁骨。他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猩红的火星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不是田栩宁还能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听到了多少?!

梓渝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炸了!刚才那些用方言骂骂咧咧的话…尤其是关于田栩宁的那些抱怨…全被他听到了?!

巨大的惊恐和极致的羞耻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所有的醉意。梓渝的脸颊“腾”地一下,从滚烫变得爆红,一路蔓延到脖子根,连耳朵尖都红得滴血。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双腿发软,加上地面冰凉湿滑,一个趔趄,差点又栽倒。

田栩宁几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没有了片场那令人窒息的气场,此刻的他,在朦胧的月色和烟草气息中,显得有些慵懒,甚至…带着点戏谑。

“慢点。”田栩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看着他像只受惊过度、炸着毛想逃又腿软的小动物。他随手将烟蒂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梓渝终于扶着墙壁勉强站稳,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看田栩宁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

“原来……”田栩宁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慢慢靠近一步。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压过了夜风的寒意,将梓渝笼罩。

“我们小渝老师……”田栩宁微微俯身,靠近梓渝爆红的、几乎要冒烟的耳朵,学着他刚才那软糯的腔调,用极其蹩脚、却意外精准的方言单词,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

“酒…难…喝?”

轰——!

梓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羞愤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他猛地抬起头,撞进田栩宁含笑的眼眸里。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清晰地映出自己此刻狼狈又羞窘的模样,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恶趣味的兴味盎然。

“田…田老师…我…我不是…”梓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清冷人设碎了一地。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试图遮挡那丢人的红晕,眼神慌乱地四处飘移,就是不敢再对上田栩宁的视线。

看着他这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田栩宁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直起身,不再逗他,转身走到露台角落的小吧台,拿起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了半杯温水。

他走回来,将那杯温水递到梓渝面前。杯壁温热,驱散了一点指尖的冰凉。

“喝了,会舒服点。”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的语调,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少了平日里的那份疏离感。

梓渝迟疑了一下,巨大的羞耻感让他只想逃离,但胃里的翻腾和喉咙的干渴又让他无法拒绝。他颤抖着手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再次触碰到田栩宁温热干燥的指腹,又是一阵细微的电流感窜过。

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灼烧的喉咙,带来一丝慰藉,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罪犯,在田栩宁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无所遁形。

田栩宁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步之外,静静地看着他喝水。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目光在梓渝低垂的发顶和泛红的耳尖上流连。

过了片刻,梓渝终于喝完了水,鼓起万分勇气,想把杯子还给田栩宁然后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社死的现场。

“田老师,谢谢您的水…我,我先回去了…”他的声音细若蚊呐,依旧不敢抬头。

田栩宁却没有接杯子,反而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动作自然地塞进了梓渝另一只空着的手里。

梓渝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是一个小巧的、银灰色金属质感的保温杯,入手微沉,带着田栩宁掌心的余温。

他愣住了。

“这个给你,”田栩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命令的温和,“里面是热的,喝了再睡,明天还有早戏。”

说完,他没等梓渝反应,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便转身,迈开长腿,从容地推开通往走廊的玻璃门,身影消失在温暖的灯光里。

露台上,只剩下梓渝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原地。左手拿着空玻璃杯,右手握着那个还带着田栩宁体温的银灰色保温杯。寒风依旧凛冽,吹得他一个哆嗦,但脸颊和耳朵上的热度却迟迟无法消退。

他低头看着那个精致的保温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冰凉的杯壁。杯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简洁得如同它的主人。

田栩宁…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单纯的照顾后辈,还是…对他刚才那番醉后“真言”的某种回应?

那句蹩脚的方言“酒难喝”,还有这个突然塞过来的保温杯…像一团乱麻,堵在梓渝的胸口。

他拧开保温杯的盖子,一股温热清甜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是蜂蜜柚子茶的味道,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

梓渝捧着温热的杯子,站在冰冷的露台上,看着田栩宁消失的方向,第一次觉得,那个看似遥不可及、带着强大疏离感的影帝田栩宁,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而心底那道严防死守的墙,似乎也被这杯突如其来的温热,悄无声息地,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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