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舍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晚星坐在画架前，手里的画笔悬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落下。画布上依旧是一片空白，像极了她此刻茫然的心绪。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角，那条来自周砚深的短信像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头。她昨晚辗转反侧到凌晨，反复斟酌着该如何应对这场注定尴尬的会面。是该装作云淡风轻，还是该干脆利落的拒绝？

“叮咚——”门铃突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晚星起身去开门，看到夏知雨拎着早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祖宗，你昨晚没睡好吧？”她举了举手里的三明治，“快吃点东西，我带了冰美式，给你提提神。”进了屋，夏知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那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画筒，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把那幅画收起来了？”

林晚星接过咖啡，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轻轻“嗯”了一声。

“收得好！”夏知雨用力点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那种渣男不配出现在你的画里。对了，你看到他要订婚的新闻了吧？我跟你说，苏念那女人……”

“知雨，”林晚星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他约我今天下午见面。”

夏知雨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他还有脸见你？！晚星你可别傻了，这种时候找你，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想让你主动退出，别妨碍他和苏大小姐的好事！”

林晚星低头搅动着咖啡，褐色的液体里映出她模糊的影子。“我知道。”她轻声说，“但我想去。”

“你疯了？”夏知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三年前他把你伤得还不够深吗？你现在去见他，不是自讨苦吃？”“我想做个了断。”林晚星抬起头，眼底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我想亲口问他一些事，也想亲口告诉他，我不会再等了。”

夏知雨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终究是叹了口气。“行吧，你想去就去。”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录音笔塞进林晚星手里，“把这个带上，万一他说什么过分的话，咱们也有证据。还有，我跟你一起去，就在咖啡厅外面等着，有事随时给我发消息。”

林晚星看着手里的录音笔，心里涌上一阵暖意。“谢谢你，知雨。”

“跟我客气什么。”夏知雨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了，你爸妈昨天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他们好像不知道你和周砚深的事，你打算一直瞒着？”

提到父母，林晚星的眼神黯淡了几分。“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回去看看他们。”她顿了顿，“暂时还不能告诉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夏知雨点点头，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却驱不散那份沉重的压抑。下午两点半，林晚星站在周氏集团楼下的咖啡厅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她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脸上只化了淡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疏离。

“别紧张，我就在对面的奶茶店。”夏知雨给她整了整衣领，“记住，不管他说什么，都别心软。”

林晚星点点头，推开门走进咖啡厅。午后的咖啡厅人不多，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周砚深，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面前放着一杯没动过的拿铁。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周砚深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晚星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那些被她刻意压抑的情愫，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

她定了定神，一步步朝他走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周先生，找我有事？”她刻意用了疏离的称呼，声音平静无波。

周砚深看着她，眼神复杂。“想喝点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起了别的。

“不用了。”林晚星摇摇头，“我时间不多，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周砚深沉默了片刻，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推到她面前。“这个，你收下。”

林晚星疑惑地看着那个信封，没有去碰。“这是什么？”

“一点补偿。”周砚深的声音低沉，“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这里面的钱，你拿着，就当是……”

“就当是什么？”林晚星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就当是买断我这三年的青春和等待？周砚深，你觉得我林晚星在你眼里，就这么廉价？”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让周砚深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皱了皱眉，“我只是想……”

“你什么都不用想。”林晚星将信封推了回去，眼神里带着一丝冰冷，“三年前是我自愿跟你在一起，也是我自愿等你，所以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认了。钱，我不需要。如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那我可以走了。”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周砚深按住了手。他的掌心依旧温热，却烫得她心里发疼。“晚星，别这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我……”

“你不欠我什么。”林晚星用力抽回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周砚深，我们早就结束了。你现在是要订婚的人，应该和我保持距离，这对你，对苏小姐，都好。”

周砚深看着她泛红的指尖，眼底闪过一丝痛楚。“我和苏念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低声说，“订婚的消息，是媒体捕风捉影。”

林晚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是不是捕风捉影，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周砚深，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我不会再等你了。以前是我太傻，总以为只要我等下去，你就会回头。但现在我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周砚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看着林晚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慌？“晚星，你……”“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林晚星站起身，“我们各自安好，互不打扰，这是最好的结局。”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走到咖啡厅门口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对了，”她的声音轻轻飘过来，带着一丝释然，“祝你幸福。”

周砚深坐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片虚无。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晚星走出咖啡厅，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夏知雨立刻从对面的奶茶店跑了过来，紧张地上下打量着她：“怎么样？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林晚星摇摇头，突然笑了起来。“知雨，我好像，真的放下了。”

看着她脸上释然的笑容，夏知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太好了！”她拉着林晚星的手，“走，我请你吃火锅，庆祝一下你重获新生！”两人说说笑笑地朝远处走去，阳光洒在她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而咖啡厅里，周砚深依旧坐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被退回的信封。信封里装的不是钱，而是一把钥匙，一把他准备了三年的，他们曾经住过的那套公寓的钥匙。

他看着窗外林晚星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的痛楚越来越深。他想说，他和苏念的婚约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稳住公司的局面；他想说，这三年来他从未忘记过她，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找回她；他想说，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可这些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手机突然响起，是助理打来的电话。“周总，苏小姐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关于订婚宴的细节，她想和您再确认一下。”

周砚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痛楚已经被冰冷的平静取代。“知道了，我马上上去。”他挂了电话，拿起公文包，最后看了一眼窗外，起身朝电梯口走去。

有些错过，或许真的就是一生。

林晚星和夏知雨坐在火锅店靠窗的位置，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来，干一个！”夏知雨举起杯子，“庆祝林晚星彻底摆脱渣男，从此开启新人生！”

林晚星笑着和她碰了碰杯，将杯里的果汁一饮而尽。“说真的，知雨，我现在感觉轻松多了。”她夹起一块毛肚放进锅里，“好像压在心里三年的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那就好。”夏知雨给她夹了一筷子牛肉，“以后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你的画那么好，肯定能遇到懂得欣赏你的人。对了，下个月有个全国性的青年画家大赛，我觉得你可以去试试。”

林晚星愣了一下：“全国性的？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夏知雨瞪了她一眼，“你的画比那些所谓的名家好多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这个大赛关注度很高，要是能获奖，肯定能对你的事业有很大帮助。”

林晚星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她确实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一个彻底告别过去的机会。“好，”她点点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我去试试。”

就在这时，林晚星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喂，您好。”“请问是林晚星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我是《艺术风尚》杂志的编辑，我叫沈嘉言。我们在网上看到了您的作品，非常欣赏，想约您做一个专访，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林晚星愣住了，《艺术风尚》是国内最权威的艺术杂志之一，能登上这本杂志的，都是业内顶尖的艺术家。“您……您没搞错吧？”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没有。”沈嘉言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们是真心欣赏您的才华。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面详谈。”

“方便，方便。”林晚星连忙说，“您定时间和地点就好。”

挂了电话，林晚星还有些恍惚。“怎么了？”夏知雨好奇地看着她，“谁打来的？”

“《艺术风尚》杂志的编辑，说想给我做专访。”林晚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真的？！”夏知雨比她还激动，“太好了晚星！我就说你肯定能行的！”看着夏知雨兴奋的样子，林晚星的心里也充满了喜悦。也许，她的人生真的要开始新的篇章了。

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删除键。这一次，她没有丝毫犹豫。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洒进来，给整个火锅店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林晚星看着锅里翻腾的热气，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至于那些曾经的期待，就让它们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吧。

也许有一天，她会真正原谅那个曾经满怀期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