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肖战送过热咖啡的新人编导林小满，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到操作台前，手指飞快地调出刚才几分钟的多机位监控回放。
画面里，肖战从开口到动作，全程没有任何预演和设计的痕迹，完全是即兴发挥。更可怕的是，他的语言节奏、停顿、甚至那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握住手腕的动作，都流畅精准得像打磨了十遍以上的舞台剧效果。
林小满颤抖着手，在随身笔记上飞快地写下观察记录：非表演性投入，情绪引导力极强，氛围掌控度S级，真实度S级……
S级。
这是业内对标方法派顶尖演员才能给出的最高评价，意味着完全沉浸、以自身情感驱动并精确呈现角色的能力。
它不应该出现在一个被设定为“搞笑丑角”的恋综录制现场。
周维安冷着脸走进导播室，在林小满的笔记本上扫了一眼，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猛地将本子摔在控制台上：“停！都给我停下！”
他对着对讲机低吼，声音里是压不住的怒火：“各部门注意，刚才那段全部剪掉不许留！编导组，立刻到我这里开会！”
录制被强行中断，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肖战平静地松开王旭的手腕，摘下眼罩。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后对依旧愣在原地的王旭轻轻点了点头，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表演练习。
小型会议室里，气氛压抑。
周维安来回踱步，最终猛地站定，手指敲着桌子：“听着！以后肖战所有的录制内容，但凡有这种‘深度走心’的苗头，全部给我标记为风险内容！后期处理的时候，旁边必须加搞笑花字，配上滑稽音效，或者直接剪掉！”
“我要的是话题，是爆点，是能让他出丑制造流量的综艺咖，不是他妈的艺术人生，更不是影帝大师课！”
他喘着气，眼神阴鸷。
肖战刚才那短短几句话展现出的控场能力和专业素养，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扇在他精心设计的剧本上。
这个人，哪怕被踩进泥里，剥夺了所有光环，也能凭着一口气，在他掌控的舞台上立住。这让他感到失控，以及一丝不愿承认的忌惮。
当晚，林小满加班到很晚，导播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鬼使神差地打开一个未送审的原始视频文件，里面是肖战今天录制时所有未被标记的正面镜头，尤其是那段即兴的故事演说。
她咬着唇，犹豫了很久，最终将那段视频发给了她的好友。
对话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回复便跳了出来：
“这质感，你从哪个文艺片场扒来的素材？这演员谁啊？情绪这么真！”
林小满手指僵硬地打字：“……他是肖战。”
对面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然后炸过来一连串消息：
“谁？肖战！你逗我呢吧？那个说上恋综是为了还债的肖战？”
“这眼神，这台词，这节奏感，你告诉我他是综艺丑角？”
“林小满，你也知道他是个好演员是不是？那你还在帮你们节目组剪那些烂梗往他身上砸？你们还是不是人啊？”
林小满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很久，最终手指颤抖着删掉了整个聊天记录。
但她在电脑硬盘的加密文件里，悄悄备份了今天肖战所有未被污染的正面镜头。
第三天。
山城的雨歇了，但网络上的暴雨却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
《心动信号》节目组官博卡着早高峰的流量，精准投放了首支预告片。标题取得触目惊心，带着血淋淋的诱惑力：「独家猛料！昔日影帝肖战片场崩溃忏悔：我对不起粉丝！」
点开视频，背景音乐是煽情的钢琴曲，画面色调被调成压抑的灰蓝色，镜头牢牢锁住肖战的特写。
那是前置采访时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他或许只是在斟酌词句，或许只是瞬间的走神。但此刻，那片刻的沉默被无限拉长、放慢，配上剧烈颤抖的哽咽音效和后期精心添加的泪光特效……
剪辑师甚至还贴心地在他微垂的视线前方，打上了一行白色字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拼接的碎片镜头是他谈及三年空白期时略显沉重的侧脸，以及一个被抽离语境看起来像是无力颔首的动作。所有画面经过巧妙的剪切、变速、配乐和花字渲染，硬生生编织出了一个“顶流陨落，当众认罪，痛哭流涕求原谅”的完整故事链。
病毒式的传播速度远超想象。
粉丝群瞬间炸锅，黑粉闻风而动，路人的好奇心也被吊到了顶点。
#肖战道歉# 这个词条像坐了火箭，一路飙升至热搜第七，后面紧跟着一个暗红色的“爆”字。
评论区彻底沦陷：
【呵呵，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
【哭得好假！演技都用在这上面了吧？】
【虽然但是……这状态看起来真的好惨，有点心疼了。】
【节目组不做人！这明显是恶意剪辑！】
【哟，影帝下凡给我们道歉了？受不起哦~】
【赌五毛，这是新剧要上还是综艺要播的炒作套路？】
舆论彻底沸腾，真假已经不再重要，情绪被充分点燃，流量盛宴拉开帷幕。
导播间里，林小满看着那支预告片，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她比谁都清楚那段原始素材是什么样的。
肖战只是平静地陈述，甚至带着一种疏离的坦诚，绝无半点哭泣忏悔！
她手指发冷，猛地站起来就想往外冲。
“你去哪儿？”周维安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愉悦的慵懒。
“周制片，那个预告片……”林小满急得声音发颤，“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肖老师当时根本没哭，也没说那些话！这是误导！是造假！我们得赶紧发声明澄清！”
“澄清？”周维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小满啊，热度起来了，话题度也爆了，赞助商电话一个接一个，你这时候要去泼冷水？这波流量起码能多拉两百万的赞助！你告诉我，怎么澄清？”
“可真相不是那样的！”林小满难得拔高了声音，“这对肖老师不公平！这是欺骗观众！”
周维安放下咖啡杯，眼神骤然冷了下来：“观众根本不在乎什么真相！他们想要的是情绪！爽的、虐的、痛快的、义愤填膺的！情绪就是流量，就是钱！”
“我们要的就是他跪下来哭着求原谅的那个画面！至于他怎么跪的，为什么哭，谁会在乎？”他逼近一步，盯着林小满，“你在乎？你拿什么在乎？用你那点可怜的实习工资，还是用你这份随时都会保不住的工作？”
林小满被他话里的冰冷和现实砸得哑口无言，脸上血色褪尽，手指死死抠着文件夹边缘，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消息传到肖战那里的时候，他正在节目组安排的临时休息室里看剧本——一本他根本不可能接到的话剧剧本，像是某种无望的坚持。
陈昊的电话率先炸了过来，语气是幸灾乐祸的嘲讽：“行啊肖战，都会自己加戏上热搜了？哭得挺像那么回事嘛！周制片说了，这波效果不错，让你保持住这个状态！”
肖战没有说话，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点开微博，平静地看完那条预告片，甚至还耐心地扫了几眼热评。
接着他放下手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径直走出了休息室。
……
会议室里，气氛微妙。
周维安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脸上还带着那副惯常的笑容：“肖老师，找我有事？预告片你看到了吧？效果非常好，观众都很买账，你……”
“周导。”肖战直接打断他，声音不大，语气温和却坚定，“如果节目组需要我哭着跪着向粉丝忏悔求原谅，请直接给我台本。需要几滴眼泪，台词要多么声嘶力竭，我都可以配合演出。”
他顿了顿，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周维安：“但现在这种偷换语境、移花接木的操作，是对观众的欺骗，也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周维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眯起眼睛，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用一种近乎轻蔑的目光打量着肖战：“肖老师，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谈人格吗？”
他慢悠悠地，像猫戏老鼠般抛出致命的问题：“那笔天价违约金，还完了吗？你跟公司的卖身合同，到期了吗？你现在吃的住的用的，甚至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是谁给你的？”
周维安冷笑一声，给出最终选择：“你要么乖乖配合，演出我们想要的东西；要么现在就滚蛋！顺便提醒你，合同里白纸黑字写着，因艺人单方面不配合导致合约中断，违约金翻倍赔偿，即刻生效。”
空气瞬间凝固，沉重得能压垮人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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