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边无际的痛。
像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石臼里,被沉重的碾槌反复砸碎,每一寸骨头,每一丝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后背是火辣辣的撕裂痛,而另一股更尖锐、更冰冷的贯穿痛,则来自胸口偏下的位置,像有一根烧红的铁钎一直钉在那里,随着心跳一下下搅动。
冷。
刺骨的冷。
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薄薄的干草根本隔不断寒意,像躺在冰面上。冷风从破窗的缝隙里嗖嗖地灌进来,吹在他汗湿后又冰冷的皮肤上,激起一阵阵战栗。
黑暗。
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像焊死了一样沉重。喉咙里干得冒火,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灼痛。
死了吗?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无尽的痛苦和冰冷?
不……
还有另一种感觉,更诡异,更挥之不去。
另一道心跳。
不属于他自己的、冰冷而压抑的心跳声,透过某种无形的、该死的连接,清晰地共振在他的感知里。那心跳的节奏同样紊乱,带着压抑的痛苦震颤,甚至比他自己的还要微弱一些,却固执地存在着,像黑暗中锁链拖行的回响,提醒着他,那个想要他命的人,也正一同承受着折磨。
王一博……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意识,剧痛猛地清晰起来,将他从昏沉的边缘硬生生拽回现实。
肖战猛地吸进一口冷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后背和胸口的伤被牵扯,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晕厥过去。
他艰难地喘息着,终于挣扎着掀开了一条眼缝。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还是那间破败的泥坯房,漏风的屋顶,积灰的房梁。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劣质金疮药的刺鼻气味。
他被扔回了这里。像条死狗一样,丢在他的狗窝里等死。
五十杖……他居然没被打死?
是行刑的人手下留情了?还是……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落在床边。
那个总偷偷给他塞冷馒头的小丫鬟,正蜷缩在床脚的阴影里,小声地、压抑地啜泣着,肩膀一耸一耸。听到他咳嗽,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哭得红肿、满是惊恐和担忧的小脸。
“五、五公子……您醒了?”她声音带着哭腔,慌忙用袖子抹了把脸,凑过来一点,却又不敢靠太近,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您……您别动,后背全是伤……嬷嬷只给了一点最次的药,我、我给您涂上了,可是……可是……”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肖战想开口,喉咙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小丫鬟似乎明白了,慌忙从身后端出一个破口的陶碗,里面装着一点浑浊的冷水:“水……只有这个,您、您喝点……”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笨拙地,试图将水喂到他干裂的唇边。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舒缓,随即又被更剧烈的灼痛取代。他勉强咽下几口,摇了摇头。
小丫鬟放下碗,眼泪掉得更凶:“他们……他们太狠了……五十杖……会死人的……王爷他……”
她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恐惧地缩了缩脖子。
肖战闭上眼,缓了片刻,积攒起一点微弱的力气,嘶声问:“……多久了?”
“天、天快亮了……”小丫鬟抽噎着,“您昏睡了一夜……”
一夜。
那王一博……他也疼了一夜?
那个贯穿伤……
肖战猛地想起那股诡异尖锐的痛楚,心脏莫名一抽。
“外面……”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有什么……消息?”
小丫鬟茫然地摇摇头,又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府里都在说……说您疯了……得罪了贵人……还、还说……”她偷偷看了一眼门口,声音更低了,几乎听不见,“……说质子府那边,昨夜也请了太医,动静很大,但封锁了消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质子府!请太医!
肖战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果然!那不是他的错觉!王一博真的出事了!就在他受杖刑的同时!
是系统的反噬?还是别的什么?
那共享的痛觉……竟然强烈到这种地步?连一方受刑,另一方也会遭受真实的创伤?!
那如果……他死了呢?王一博会不会也……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诡异的战栗。
就在这时——
砰!
破旧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
冷风猛地灌入,吹得烛火(如果那算烛火的话)剧烈摇曳。
小丫鬟吓得尖叫一声,猛地缩到床脚,抖成一团。
肖战艰难地抬眼看去。
门口,逆着微弱的晨光,站着两个身材高壮、面色冷硬的王府护卫。不是之前行刑的那些。
其中一人,目光冰冷地扫过床上奄奄一息的肖战,毫无情绪地开口,声音硬得像石头:
“王爷有令。”
“五公子言行无状,冲撞圣宴,罪无可恕。即日起,逐出王府,生死不论。”
“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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