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剧烈的、撕扯灵魂的颠簸。
像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没有尽头的离心机,每一寸骨头,每一丝意识,都被狂暴的力量碾碎、拉扯、重组。
无法形容的剧痛从每一个细胞深处爆炸开来,远超之前杖伤和贯穿痛的总和。那不是肉体的痛苦,而是源于存在本身的、被强行剥离的崩解感。
耳边是尖锐到极致的嗡鸣,淹没了所有声音。
眼前是破碎旋转的色块和光影,什么都看不清。
只有手里那两块铁牌冰冷坚硬的触感,无比真实地烙在他的掌心,像最后的锚点,在无尽的混乱和痛苦中,提醒着他尚未彻底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疯狂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砰!
他重重砸落在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震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呛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
剧痛的余波还在四肢百骸流窜,嗡鸣声渐渐消退,被另一种嘈杂的、熟悉的……喧闹取代。
“肖战!发什么呆呢!老师叫你!”
胳膊被用力捅了一下。
肖战猛地一颤,涣散的瞳孔艰难聚焦。
刺眼的日光灯管。密密麻麻的试卷和课本。穿着蓝白校服的后脑勺。空气里漂浮着粉笔灰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黑板上,一道复杂的受力分析图画到一半。
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捏着半截粉笔,眉头紧锁,正不满地看着他:“肖战!听见没有?上来把这道题的辅助线画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他僵硬地、一点点地低下头。
身上是那套丑得熟悉的蓝白校服。手下压着的,是一张写了一半的物理试卷,姓名栏上,“肖战”两个字歪歪扭扭。
胸口没有剧痛。后背没有杖伤。
只有掌心……紧紧攥着的……两块冰冷坚硬的金属。
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摊开手掌。
刻着“bjyx”和“xz”的铁牌,静静地躺在他汗湿的掌心里,边缘沾着一点暗红的、尚未干涸的……血迹。
不是他的血。
是……
嗡——!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和景象潮水般褪去,又猛地倒灌回来,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回来了?
穿越……结束了?
那场酷刑,那个雨夜,那个冰冷的质子,那场充满杀意的交易,那呕血的苍白脸庞……都是一场梦?
可掌心的铁牌,和那不属于他的血迹,冰冷地提醒着他——不是梦。
“肖战!”物理老师的音量拔高,带着明显的不耐烦,“睡糊涂了?要不要去后面站一会儿醒醒神?”
同桌又用力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快上去啊!愣着干嘛!”
肖战猛地抬起头,视线越过一张张好奇或幸灾乐祸的脸,直直射向教室前排的某个位置。
靠窗的那一排。第三个座位。
一个人影穿着同样蓝白校服,脊背挺直,微微低着头,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了眉眼,只能看到清晰冷冽的下颌线和淡色的、紧抿的唇。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过于直愣的目光,那人若有所觉,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碎发下,一双极黑、极深的眸子望了过来。没有任何情绪,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冰,冷漠,疏离,带着一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死寂。
目光在空中相接。
咔嚓。
肖战仿佛能听到自己颈椎僵硬转动的声音。
他看着那双眼睛。那双不久前,在昏暗的烛光下,染着血,空洞而麻木地看着他的眼睛。
王一博。
他也回来了。
物理老师似乎还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王一博,却毫无预兆地、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呕……”
那咳嗽声压抑而痛苦,瞬间打破了课堂的秩序。他用手死死捂着嘴,单薄的后背剧烈地颤抖着,脸色在日光灯下苍白得吓人。
周围同学都吓了一跳,窃笑声戛然而止,纷纷惊讶地看过去。
物理老师也愣住了,皱起眉:“王一博同学?你怎么了?不舒服?”
王一博似乎想摇头,却咳得根本说不出话,只有压抑的、令人心惊的闷哼从指缝间漏出。
肖战死死盯着他,盯着他那副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痛苦模样,盯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
然后,他看见,王一博死死捂着嘴的指缝里,缓缓地、渗出了一丝……刺目的鲜红。
血迹沾在他冷白的手指上,红得惊心动魄。
嗡——!
肖战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骤然崩断!
所有的怀疑、侥幸、不确定,在这一刻,被那抹熟悉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血色,彻底碾碎!
不是梦!
都是真的!
那五十杖刑是真的!那个世界的追杀是真的!共享的痛觉是真的!系统的抹杀是真的!王一博的伤……也是真的!
他们都回来了!
带着那个世界的伤,和这个世界的身份!
“呃……”
一股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恶心和眩晕感猛地袭来。肖战猛地捂住嘴,另一只手死死抠住桌沿,指甲几乎要劈裂。
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教室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物理老师的声音、同学的议论声变得遥远而模糊。
只有前排那压抑的咳嗽声,和指缝间刺目的血色,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喂!肖战!你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同桌惊讶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水膜传来。
肖战什么也听不清了。
他猛地推开桌子,踉跄着站起身,在一片惊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冲向后门。
“肖战!你去哪儿?!”物理老师的呵斥声在身后响起。
他充耳不闻,一把拉开教室门,冲了出去。
走廊里刺眼的光线让他一阵眩晕。他扶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过了好一会儿,那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才缓缓退去。
他喘着粗气,浑身冷汗淋漓,缓缓抬起头。
走廊尽头,洗手间的方向。
一个穿着蓝白校服、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孤峭意味的身影,正扶着墙,一步步,极其缓慢地朝那边走去。他的脚步有些虚浮,背影紧绷,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是王一博。
他也出来了。
肖战死死盯着那个背影,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
他颤抖着,抬起那只一直紧攥着的手,缓缓摊开。
两块冰冷的铁牌静静躺在汗湿的掌心,上面沾着的、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血迹,尚未干涸。
【很快……你就……知道了……】
王一博那句低哑的、带着诡异释然的话语,如同鬼魅,再次回荡在耳边。
肖战猛地收拢手指,冰冷的铁牌边缘狠狠硌进皮肉。
他知道了。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那场源于“博君一肖”的错误……
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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