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疯了的后果就是两人几乎沾床就睡。
肖战洗漱完,习惯性地掀开被子,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将背对着他的王一博捞进怀里,下巴蹭了蹭对方柔软的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准备进入梦乡。
这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仿佛演练过千百遍。怀里的人身体温热,带着刚沐浴过的清爽气息,和他常用的同款沐浴露味道,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和舒适。
然而,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之际,怀里一直安静的人却突然动了动。
黑暗中,王一博冷不丁地问他:“你是不是经常这样抱着别人睡?”
问题来得突兀,瞬间驱散了肖战朦胧的睡意,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王一博说了什么。
“你总是夜不归宿,是不是在外面都是和别人这么睡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王一博又开始阴暗起来了。
肖战有些无奈,伸手两根手指捏住王一博的嘴,把那两片嘴唇捏成了一个小鸭子状:“小孩子家家的,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王一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一愣,随即恼怒地挣扎起来,发出含糊的“唔唔”声。
夜不归宿?抱着别人睡?
是,他以前确实经常不着家。
赛车场的喧嚣,酒吧的迷离,派对的狂欢……那些地方热闹,嘈杂,能轻易地将人淹没,让人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比如,这个巨大、华丽却冰冷空洞,被称为“家”的地方。
比如,那个永远只会用冷漠或审视目光看着他的父亲。
比如,那份深埋心底、无人可诉的,关于母亲早逝的孤独和怅惘。
他不想回来,是因为这里比外面更让他感到孤独。
可是……
肖战的目光落在眼前气鼓鼓的少年脸上。虽然看不清具体表情,但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鲜活的气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好像就是从这个小家伙闯进这个家开始。
虽然一开始是嫌弃,是麻烦,是带着对父亲执念的迁怒。
但不知不觉间,这个家里多了一个需要他“负责”的人。
让他觉得,这个冰冷的房子,似乎有了点温度,有了点……归属感。
即使他是王慕安的儿子。
肖战查过王一博的过去。在接他回来之前,他就大致了解过。
王一博的童年,与他锦衣玉食、肆意张扬的成长轨迹截然相反,几乎是用“悲惨”二字堆砌而成。
他的Omega父亲王慕安,人如其名,慕安,却一生未曾求得安稳。遇人不淑,所托非人,跟了一个酗酒、赌博、性格暴戾的Alpha。
那个男人,根本配不上“父亲”二字。他榨干了王慕安本就微薄的积蓄,稍有不顺心便对父子二人非打即骂。王慕安身体本就不好,在那样的折磨下更是迅速枯萎。
而小小的王一博,便是那场悲剧最直接的见证者和承受者。
调查资料里那些模糊的照片:破旧逼仄的出租屋,瘦骨嶙峋、眼神惊恐地躲在角落里的孩子,身上那些新旧交叠的伤痕……还有几次报警记录,最终却都不了了之。
肖战甚至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醉醺醺的男人挥舞着酒瓶或皮带,柔弱的Omega父亲试图用身体保护孩子,却连同孩子一起被踹倒。
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精的味道、绝望的哭喊和求饶声……
王一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没有玩具,没有温饱,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安全感。他像石缝里挣扎求存的小草,在暴虐和恐惧中艰难地呼吸。
肖战……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他恨了王慕安十几年,但他恨不起来这个悲惨的孩子。
某种程度上,他好像是看见了童年时那个被忽视冷落的自己。
就像看到一只淋了雨、浑身是刺却又瑟瑟发抖的小野猫,明明自己处境也没多好,却还是忍不住想把它拎回家,给它擦干毛,喂点吃的,哪怕它可能反手就给自己一爪子。
想到这里,肖战心里软了一下,又有点不是滋味。他重新躺下,这次没有背对着,而是侧身面对着王一博的方向。
黑暗中,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不那么吊儿郎当的认真:
“没有别人。”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话有点矫情,又含糊地补充道,“……外面吵得很,睡不踏实。”
他伸出手,这次没有强势地把人搂过来,而是轻轻拍了拍王一博的胳膊,动作有些笨拙,像是在安抚。
“赶紧睡吧。”他的声音带着困意,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明天……哥给你煎蛋吃?虽然可能不太好吃。”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承诺一样,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留下一个似乎已经准备入睡的背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性用哥来自称了。
王一博僵在原地,黑暗中,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没有别人。
外面吵,睡不踏实。
所以……是因为在这里,抱着他,才能睡踏实吗?
王一博抿紧了唇,心里那点阴暗的猜忌和怒火,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微风吹散,只剩下一点茫然的、不知所措的酥麻。
他慢慢躺下,依旧背对着肖战,但两人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冰墙,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
夜很深了,这一次,两人似乎都很快陷入了沉睡。
只是睡梦中,肖战的手臂又无意识地搭了过来,将那个温热的小身体重新圈进了自己的领地。
而这一次,王一博没有挣脱。
恨肖战吗?还是恨的啊……
为什么又要对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不对他狠一点?
王一博觉得无比可悲的是,哪怕经历了前世被肖战抛弃、被他嘲讽打压,只要肖战稍微对他软和一点他又会巴巴凑上来。
王一博身体颤抖着,前世记忆飞速在脑中掠过。
是肖战漫不经心笑着揉乱他的头发,说“我家一博当然最好”。
是肖战在他分化前夕,眼神幽深地靠近,指尖几乎触碰到他的后颈,语气暧昧不清。
也是肖战骤然冷却的眉眼,毫不留情的嘲讽:“王一博,你算什么?也配肖想我?”
是机场冰冷的告别,肖战甚至没有来,只派人送来一张单程机票和一纸断绝关系的声明。
是国外无数个孤寂痛苦的日夜,独自熬过混乱的分化期,看着国内传来肖战依旧风生水起、花天酒地的消息。
可为什么……只是被他这样笨拙地、甚至算不上温柔地搂着,听着他那些算不上承诺的、含糊的话……
心里那座用恨意筑起的高墙,就开始摇摇欲坠?
甚至可耻地,生出一丝贪恋。
贪恋这点虚假的温暖,贪恋这片刻的、仿佛被珍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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