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剧院废墟里的尘埃在惨淡的月光下无声飞舞,像凝固的时光碎片。两人并肩坐在破败的舞台中央,依偎着,共享着这份沉重却真实的寂静。王一博那句“走到黑,也得走”,像一枚楔子,敲进了肖战动荡不安的心底,奇异地带来了某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回去的路依旧沉默,却不再令人窒息。手掌交握处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比任何言语都更能安抚人心。
生活再次回归那套戒备森严的公寓,但空气里的紧绷感似乎消散了些许。他们不再试图去定义或期待“更好”的生活,而是开始学习与这种永久的“非常态”共存。
王一博加快了海外资产和离岸架构的转移与整合,手段愈发老练果决。他不再仅仅满足于“退路”,而是开始构建一个更加独立和隐蔽的体系,试图将两人的经济命脉和未来保障彻底剥离出原有的是非圈。肖战不再过问细节,只是在他需要签署文件时,安静地落下自己的名字,给予全然的信任。
肖战的设计工作室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邀约。欧洲一个极负盛名的独立艺术基金会,看到了《锈轨》的美术设计和他个人工作室的作品集,发来邀请,希望他能参与一个为期三年的跨国艺术家驻村计划,首站是瑞士一个与世隔绝的湖畔小镇。
邮件措辞严谨而充满敬意,完全是对他艺术才华的认可,与过往的明星身份毫无瓜葛。
肖战看着那封邮件,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是一种全新的、纯粹基于他个人能力的认可和机会。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宁静的湖畔,雪山倒映,他可以心无旁骛地创作,远离所有的纷扰和窥探。
但……三年?驻村?意味着长时间的离开。离开这个他们好不容易筑起的、与世隔绝的堡垒,离开王一博。
傍晚,王一博回来时,肖战将打印出来的邀请函递给了他,没有说话。
王一博接过,快速浏览了一遍,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眼神沉静地看向他:“你想去吗?”
肖战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机会很好。但是……太久了。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你怎么办?”
王一博将邀请函放在桌上,语气平淡:“想去就去。不用担心我。”
“可是……”
“没有可是。”王一博打断他,目光深邃地看着他,“这是你应得的。战战,你不需要永远陪着我躲在这里。”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两杯威士忌,递了一杯给肖战:“你应该站在光里。哪怕是另一种光。”
肖战接过酒杯,冰凉的杯壁激得他指尖一颤。他看着王一博平静的侧脸,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的暖流。他知道,王一博是真心希望他能抓住这个机会,去追寻那份纯粹的、属于他自己的光芒。
“那……你呢?”他轻声问。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会去看你。”王一博抿了一口酒,语气自然,“或者,你回来。随时。”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短期分别,而不是隔着千山万水、可能长达数年的离散。
肖战低下头,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沉默了。诱惑是巨大的,但分离的代价也同样沉重。他们好不容易才从废墟里爬出来,紧紧抓住彼此,现在又要主动放开手吗?
那一晚,两人都没有再谈这件事。但邀请函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两人心底都漾开了层层涟漪。
几天后,肖战给了基金会回复,婉拒了驻村计划,但提出是否可以以远程合作和短期访问的形式参与部分项目。基金会经过考量,最终同意了他修改后的方案。
王一博知道后,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有欣慰,也有不易察觉的遗憾。
日子继续向前。肖战开始了与基金会的远程合作,为他们在北欧的一个展览设计主题装置。工作充满挑战,却也让他找回了创作最本真的快乐。王一博的海外布局逐渐完善,甚至开始涉足一些新兴领域的早期投资,眼光精准而毒辣。
他们依旧很少外出,但会在天气好的深夜,冒险开车去那个废弃的工业园滑板,或者在无人的江边散步,像两个分享着共同秘密的、最普通的恋人。
这天,是王一博的生日。没有派对,没有礼物,只有肖战亲手做的一碗长寿面和两个小菜。
吃饭的时候,肖战忽然说:“我有个想法。”
“嗯?”王一博抬头看他。
“我们把那家冰粉店盘下来吧?”肖战眼睛亮亮的,“就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老板不是想退休了吗?”
王一博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突然想开店?”
“不是想开店。”肖战摇摇头,语气认真,“就是……想有个地方。一个谁都知道是我们俩的,但又谁都不敢轻易来打扰的地方。就像……一个锚点。”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以后……要是想家了,还能有个地方回去看看。”
王一博看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和深藏的眷恋,心脏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点点头:“好。我来谈。”
盘下那家小小的、承载了他们太多回忆的冰粉店过程很顺利。老板年纪大了,本就打算关店回乡养老,听说他们想接手,很是高兴,价格也给得极其公道。
他们没有改动店里的任何装修,只是更换了厨房设备,加强了后院的隐私防护。店名也没改,依旧叫“老街冰粉”。他们请回了原来的老师傅,又多雇了两个可靠的人手,平时照常营业,只在每周一店休的时候,才会悄悄过去,坐在那个熟悉的、靠墙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吃一碗冰粉。
这家小店,成了他们与过往世界唯一的、也是安全的连接点,一个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小小的宁静浮标。
时间在这种忙碌与静谧交织的节奏中悄然流逝。秋去冬来,城市下了第一场雪。
肖战为一个环保主题的艺术展设计的装置作品获得了不小的关注,几幅画作也被基金会选送参加了威尼斯双年展的平行展。虽然依旧低调,但他在那个纯粹的艺术圈子里,渐渐积累起属于自己的、扎实的口碑。
王一博的投资获得了惊人的回报,海外架构提供的屏障愈发坚固。他甚至匿名资助了几个独立电影项目和青年导演,完全凭个人喜好,不图名利。
他们似乎真的在废墟之上,重建起了一种新的生活秩序。一种更加内敛、更加坚固、也更加自由的生活。
除夕夜,两人没有去看外面的喧嚣和烟花,而是窝在公寓里,包了饺子,看了部老电影。窗外雪花纷飞,窗内暖意融融。
电影放完,片尾曲缓缓响起。王一博忽然起身,走到书房,拿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出来,放到肖战面前。
“这是什么?”肖战疑惑地抬头看他。
“新年礼物。”王一博在他身边坐下,语气平静,“打开看看。”
肖战解开缠绕的线绳,抽出里面的文件。最上面是一份瑞士某州的居留许可和房产证明,地址正是那个艺术家驻村计划所在的湖畔小镇。下面是一份经过复杂设计的、以肖战个人名义设立的海外艺术基金会架构和法律文件,初始资金注入惊人。最后,是一份已经公证过的、具有绝对法律效力的授权书,授权肖战可以全权调动和管理王一博名下所有海外资产。
肖战一页页翻看着,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眼眶迅速泛红。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一博:“你……你这是……”
“三条路。”王一博看着他,眼神深邃而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决定的事实,“一,去瑞士,做你想做的事,基金会足够支撑你任何创作。二,留在这里,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钱不是问题。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如果……我出了任何意外,这些足够保障你后半生绝对安全和自由。”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肖战眼角渗出的泪珠,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战战,你永远有选择。永远。”
肖战的眼泪彻底决堤,他猛地扑进王一博怀里,紧紧抱住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礼物,这是一个沉重的、用尽全力托举起的未来,是一份将全部自由和退路都交到他手中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
“我不要……”他声音破碎,“我只要你……”
王一博回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我就在这。但你的路,得你自己选。”
窗外的雪还在下,寂静无声。窗内,两人紧紧相拥,像两棵相互依偎的、扎根于深渊却努力向着微弱星光生长的树。
他们的故事,从星光璀璨的顶峰坠落,历经深渊的挣扎与黑暗的复仇,最终归于尘埃般的寂静与相守。或许永陷孤岛,或许终见微光。
但爱意从未消散,只是在无声处,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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