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松节油痕

书名:炽焰与冷骨
作者:阿白~

上午九点,法医中心的检验科里,小林拿着检测报告快步走到沈寒舟办公室,脚步里带着点急促的轻响。

“沈哥,口罩和纤维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小林把报告放在桌上,指尖还沾着一点试剂残留,“口罩内侧提取到少量皮肤组织,做了DNA比对,数据库里没有匹配到前科人员——但在纤维和口罩边缘,都检测到了松节油残留,和火场助燃剂里的成分完全一致。”

沈寒舟正对着电脑里的现场照片出神,听到“松节油”三个字,指尖在鼠标上顿了半秒,才缓缓抬眼。他接过报告,逐行往下看,目光停在“松节油纯度95%,含松香成分,与八年前城西画室火灾残留物成分高度相似”这行字上时,指节悄悄收紧,把报告纸捏出一道浅痕。

“八年前的画室火灾?”小林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凑过来指着报告上的备注,“检验科的王姐说,这是她查档案时偶然发现的,八年前城西有个‘清韵画室’着火,当时提取的助燃剂里,也是这种带松香的松节油,后来案子按‘电路老化’结了。”

沈寒舟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清韵画室——那是姐姐沈清的画室,八年前那场火,他到现在都记得,消防车的鸣笛声、烧焦的画布味,还有姐姐被抬出来时,盖在身上的白布,边角沾着一点松节油的木质香,和现在报告上写的,一模一样。

“沈哥?你没事吧?”小林见他半天没说话,眼神发直,忍不住问了句。

“没事。”沈寒舟把报告合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把八年前的案子档案调出来,我看看。”

“好,我这就去查。”小林转身要走,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敲响,陆炎的声音传进来:“沈法医,在吗?李队让我们去商场复勘通风管道的出口,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痕迹。”

沈寒舟抬头,正好对上陆炎探进来的脑袋——他穿着队里的蓝色作训服,头发有点乱,大概是从队里直接跑过来的,额角还沾着点汗。看到小林手里的报告,陆炎脚步顿了顿:“检测结果出来了?怎么样,有DNA吗?”

“没匹配到前科,但有松节油残留。”沈寒舟把报告推过去,刻意避开了“八年前画室”的备注,“走吧,去商场。”

陆炎拿起报告扫了一眼,没注意到沈寒舟避开的细节,只盯着“松节油残留”几个字皱了眉:“又是松节油——凶手到底为什么要用这种东西?画画用的试剂,跟纵火犯扯不上关系啊。”

两人一起往外走,小林在后面喊:“沈哥,八年前的档案我找到会发你邮箱!”

陆炎随口问:“什么八年前的档案?跟现在的案子有关?”

“不清楚,检验科偶然看到的,先看看再说。”沈寒舟的声音很平,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些,像是在避开这个话题。

陆炎没再多问——他发现沈寒舟一提到“松节油”或者“旧案子”,就会变得有点不一样,眼神沉下去,话也少了,像是藏着什么不能说的事。但他没追问,每个人都有藏在心里的事,就像他自己,八年前那场没救到人的火灾,也从没跟队里人详细说过。

车子往商场开,陆炎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想起刘桂兰:“刘婶那边怎么样了?刑侦队的人保护得还好吗?”

“早上小张说,已经安排人住在她隔壁,24小时跟着,她儿子周末回来,也派人去学校接了。”沈寒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她这两天没再收到威胁,就是还是怕,不敢一个人出门。”

“正常,换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怕。”陆炎叹了口气,“等案子破了,得让凶手给她道歉——吓得她这几天都没睡好。”

沈寒舟“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前方的路口——那里有一家美术用品店,橱窗里摆着几瓶松节油,透明的瓶子,标签上印着“含松香,适合油画稀释”,和姐姐当年用的,一模一样。他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方向盘,直到指节泛白,才慢慢松开。

到商场后面的小巷时,刑侦队的人已经在那里了。通风管道的出口在巷子深处,靠近一堵旧墙,上面还留着攀爬的痕迹——是凶手爬出来时踩的。陆炎戴上手套,蹲在墙根下仔细看,墙面上有几道浅痕,像是鞋底防滑纹蹭出来的,和监控里男人穿的工装靴纹路一致。

“这里有个脚印。”陆炎指着墙根的泥土,“半只,被风吹得有点模糊,但能看出是工装靴的鞋底,大小和监控里的差不多。”

沈寒舟蹲下来,用放大镜照向脚印——泥土里混着一点浅色的粉末,他用棉签粘了点,放在证物袋里:“回去检测一下,看看是不是松节油里的松香粉。”

陆炎点点头,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巷子尽头是个垃圾桶,里面堆满了废弃的纸箱和塑料瓶,他翻了翻,忽然停住:“沈法医,你看这个。”

沈寒舟走过去,看到陆炎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松节油瓶子——透明的玻璃瓶,标签已经被撕了大半,只剩下“松节油”三个字的边角,瓶底还残留着一点褐色的液体,闻起来有淡淡的木质香,和火场里的味道一样。

“应该是凶手用完扔的。”陆炎把瓶子放进证物袋,“标签撕了,怕被认出来——但还是漏了,没扔远。”

沈寒舟的指尖碰了碰瓶子的边缘,冰凉的玻璃触感像是带着电流,一下子窜到心里。这个瓶子的形状、瓶盖的样式,和姐姐当年画室里的一模一样——姐姐总说,这种带松香的松节油稀释颜料最顺手,每次买都会囤好几瓶,摆在画室的窗台上,阳光照进来,瓶子会泛着浅黄的光。

“沈法医?你怎么了?”陆炎注意到他的手指在抖,眼神盯着瓶子发直,像是被什么东西钉住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沈寒舟猛地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玻璃的凉意,“可能有点累,回去吧,把瓶子送检验科。”

他的声音有点发紧,转身往巷口走,脚步比刚才快了很多,像是在逃离什么。陆炎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松节油瓶子,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沈寒舟对这个瓶子的反应,不像是普通的“眼熟”,更像是……认识这个瓶子,或者,和这个瓶子有关的人。

回到法医中心,沈寒舟把证物交给小林,就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陆炎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鼠标点击的声音,还有很轻的呼吸声,像是在压抑什么。他没敲门,转身往检验科走——他想看看,那个“八年前的档案”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沈寒舟一提到就不对劲。

检验科的王姐正在做松节油瓶子的检测,看到陆炎进来,笑着招手:“小陆啊,来问结果?这瓶子里的残留和火场的一模一样,还有,瓶身上提取到半枚指纹,和之前矿泉水瓶碎片上的,是同一个人的!”

“真的?”陆炎眼睛一亮,“那八年前的案子档案呢?小林说你们找到个相似的,也是松节油纵火?”

王姐愣了一下,指了指电脑:“在这儿呢,八年前城西清韵画室火灾,死者沈清,女画家,案子结的是电路老化,但当时我提取的助燃剂里,有松节油残留,只是量少,加上现场没找到其他证据,就按意外结了。”

陆炎凑过去看电脑屏幕——档案里有沈清的照片,二十多岁的姑娘,扎着马尾,手里拿着画笔,笑得很干净;还有现场照片,画室里的画布烧得只剩框架,地上有个碎掉的松节油瓶子,和他们刚才找到的,形状几乎一样。

“沈清……”陆炎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沈寒舟之前说“家里有人画画”,心里猛地一跳——沈寒舟的姐姐,会不会就是这个沈清?

他拿出手机,翻出刚才拍的档案照片,快步往沈寒舟的办公室走。走到门口,他犹豫了——如果沈清真的是沈寒舟的姐姐,那八年前的案子,对他来说就是心结,现在贸然问,会不会戳到他的痛处?

办公室的门没关严,留着一道缝。陆炎透过缝往里看,沈寒舟正坐在电脑前,盯着屏幕里的档案——正是清韵画室的案子,他的手放在鼠标上,没动,肩膀却微微发抖,像是在忍眼泪。

陆炎的脚步往后退了退,轻轻带上门。他没进去,也没问——他忽然明白,沈寒舟为什么对松节油这么敏感,为什么看到旧案子会失神,那不是简单的“家里有人画画”,是刻在心里的痛,像火场里没灭的余烬,一碰到,就会烧得心疼。

他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手里的档案照片,照片里的沈清笑得灿烂,旁边的画架上,摆着一瓶松节油,标签和现在案子里的,一模一样。陆炎忽然觉得,八年前的“意外”,和现在的连环纵火,可能根本不是两回事——凶手用松节油,或许不是随机选的,是冲着八年前的案子来的,冲着沈寒舟的姐姐来的。

这时,手机响了,是老周打来的:“陆炎,队里整理老火灾档案,发现八年前清韵画室的案子,当时出警的是我们队,老郑还在,你要不要回来问问?”

陆炎握紧手机,看向沈寒舟办公室的门:“我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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