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体候选…

“欢迎来到……‘残次品’回收站。”

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被碾碎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的疲惫和嘲讽，在空旷废弃的仓库里幽幽回荡，撞在生锈的钢架上，发出细微的回音。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然后猛地捏紧！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渣，刺穿四肢百骸！

他瞳孔疯狂颤抖，视线死死锁在从黑暗中走出的第三个“叶子晨”身上。那张脸……那张和旁边那个惊恐茫然的少年、和储存罐里那个“主体”一模一样的脸！此刻却镶嵌着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一双仿佛看透了无尽轮回、只剩下冰冷死寂和荒谬嘲讽的眼睛！

残次品……回收站？！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这些全都是叶子晨？！这怎么可能？！

“你……你们……”陈默的喉咙像是被铁锈堵住，发出破碎嘶哑的气音，几乎无法成言。他看看眼前这个眼神死寂的“叶子晨”，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个刚刚从油桶后走出来、同样震惊骇然的“叶子晨”，大脑彻底宕机，陷入一片无法理解的、恐怖的空白！

那个刚刚苏醒、眼神惊恐的“叶子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他看看陈默，又看看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却气息完全不同的“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踉跄着向后退去，直到脊背撞上一个冰冷的铁架，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我……我是谁？！”他声音尖利，充满了崩溃前的绝望和混乱。

从黑暗中走出的“叶子晨”嘴角那抹苦涩嘲讽的弧度加深了，他缓缓抬起手，用那沙哑的声音，指向那个惊恐的少年，又指向自己，最后，那冰冷死寂的目光落在了陈默身上。

“我们？”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如同骨头摩擦，“我们都是‘叶子晨’。或者说……都曾经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间巨大、黑暗、堆满废弃物的仓库，像是在巡视一座巨大的坟墓。

“至于这里……是‘医生’丢弃失败作品的地方。所有无法达到他标准、或者失去了‘价值’的……‘我们’……最终都会被扔到这里，自生自灭。”

失败作品……丢弃……自生自灭……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陈默的神经上！零……那个疯子！他不仅仅是在做实验，他是在……批量“生产”叶子晨？！然后把不合格的……像垃圾一样扔掉？！

那储存罐里的那个“主体”又是什么？！那个男助手又是什么？！

无限的恐怖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那个惊恐的“叶子晨”抱着头，蜷缩下去，发出呜咽般的尖叫，“我是叶子晨！我才是！你们是假的！都是假的！”

黑暗中的“叶子晨”冷漠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怜悯。

“假的？”他嗤笑一声，“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医生’来说，我们不过是一串可以复制、可以修改、可以丢弃的数据和蛋白质组合罢了。”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陈默，那死寂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探究。

“而你……你很特别。”他缓缓说道，声音低沉下去，“我从没在这里……见过‘别人’。”

陈默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特别？他是什么意思？

“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陈默声音干涩地解释，警惕地看着对方。

“我知道。”黑暗中的“叶子晨”打断他，语气平淡，“昨天的动静很大。‘回收’过程很少这么……激烈。”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仓库紧闭的铁门。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沉！昨天的强攻和爆炸……果然是因为他！他被当成“残次品”扔进来了？！因为他在同步实验中失控了？！因为他失去了“价值”？！

那秦先生呢？！周律师呢？！他们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巨大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他’？”陈默艰难地问出这个最恐怖的问题，目光在两个“叶子晨”之间来回移动。

黑暗中的“叶子晨”沉默了片刻，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更深的虚无。

“‘主体’的活性在持续衰减，不可逆转。”他淡淡地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医生’需要完美的‘容器’来维持‘她’的存在，或者……承载‘她’转移后的意识。但复制品……总会有瑕疵。记忆融合冲突，精神崩溃，生理排异……失败率很高。”

他指了指那个蜷缩在角落、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年轻“叶子晨”：“他是最近一批的失败品。意识混乱，认知障碍。”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而我……是更早的。更‘稳定’，但也……更‘陈旧’。”

陈默听着这冰冷而恐怖的叙述，只觉得浑身发冷，胃里翻江倒海！零不仅仅是在折磨叶子晨，他是在试图……批量制造他？！然后把失败的意识像清除垃圾一样清理掉？！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非人的行为？！

“那……那个助手……”陈默猛地想起那个戴着护目镜的男人。

“他？”黑暗中的“叶子晨”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的弧度，“他是‘幸运儿’。相对‘成功’的复制品。被允许留在‘医生’身边，处理杂务，观察‘主体’，作为……更替的备选。或者说……一个更听话的‘载体’候选。”

备选……载体候选……

陈默想起了零看着自己时那狂热的目光，又想起那个男助手惊慌恐惧的眼神……一个可怕的链条逐渐在他脑海中清晰、成型！

零需要的不是一个“叶子晨”，而是一个完美的、可以容纳叶微（主体）意识的“容器”！他自己（陈默）因为某种特殊性成为了一个意外的“优选载体”，而那个男助手，则是流水线上相对合格的“备选方案”！

而他们这些被扔进回收站的……都是被淘汰的废料！

就在这时——

“咔哒……吱呀——”

仓库远处，那扇厚重的铁门，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微弱的光线透了进来，同时传来的，还有隐约的、拖拽重物的声音！

仓库内的三人瞬间僵住！

那个惊恐的年轻“叶子晨”猛地缩进阴影里，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黑暗中的“叶子晨”眼神一凛，猛地拉住陈默的手臂，低喝一声：“过来！”

他力气极大，不容置疑地将陈默拖向一堆巨大的、锈蚀的机械残骸后面，蹲下身，隐匿在黑暗中。

陈默的心脏狂跳，屏住呼吸，从缝隙中向外望去。

只见两个穿着类似清洁工制服、却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拖着一个沉重的、裹着黑色塑胶袋的长条形物体，费力地走了进来。他们一言不发，动作机械，走到仓库深处一个早就挖好的大坑前，随意地将那东西扔了进去。

塑胶袋散开一角，露出了一截苍白瘦削的、属于年轻男性的手臂……和一张双目圆睁、空洞绝望的……叶子晨的脸！！！

陈默的胃部一阵剧烈痉挛，差点呕吐出来！他死死咬住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有发出声音！

又一个……被丢弃的“残次品”！

那两个男人熟练地填土，掩盖，然后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工作一样，转身，拖着脚步，消失在门外的光线中。

铁门再次重重关上，落锁声在死寂的仓库里回荡，如同敲响了又一口棺材的棺盖。

黑暗重新降临。

陈默瘫坐在冰冷的机械残骸后面，浑身冰冷，不住地颤抖。视觉和心灵受到的双重冲击，几乎将他的理智彻底摧毁。

黑暗中的“叶子晨”缓缓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死寂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早已麻木的悲凉。

他看向陈默，沙哑地开口：

“现在……你明白了吗？”

“在这里，死亡……是常态。”

“而我们……只是等待被彻底‘回收’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