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遇

2022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更早，像被谁撕碎的棉絮，洋洋洒洒铺满实验中学的操场。苏念抱着一摞作业本，在结冰的台阶上打了个趔趄，怀里的本子哗啦散了一地。

“小心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按住了最上面的练习册。苏念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男生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外套，帽子歪扣在头上，露出的额发上沾着雪粒，嘴角勾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是江熠，班里的“刺头”，篮球打得好，逃课次数更多，校服总被他穿出几分痞气。

“谢……谢谢。”她低下头去捡本子，耳尖却在发烫。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了暖炉，烫得她赶紧缩回手。

江熠帮她把散落的本子拢到一起，突然笑出声：“新转来的？苏念？”他念出她作业本上的名字，尾音拖得长长的，像在玩味，“看你笨手笨脚的，以后跟我混吧，没人敢欺负你。”

苏念没敢接话，抱着本子匆匆往教室走。背后传来他的笑声，像落在雪地上的阳光，明明亮亮的，却让她心跳乱了节拍。

那天的雪下了整夜，苏念躺在床上，总能想起他手背上的疤痕——后来才知道，是打球时被队友误伤的。那道疤像条细小的蛇，盘踞在她的记忆里，带着雪的凉意。

班里开始有流言，说江熠在追新转来的苏念。女生们看她的眼神带着敌意，男生们则总在她面前起哄，喊着“江熠女朋友”。苏念每次都涨红了脸否认，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既慌乱又隐秘地期待着什么。

真正让她心防松动的，是一个下着冻雨的傍晚。苏念忘了带伞，抱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雨丝在路灯下织成密网，急得鼻尖发红。就在这时，一把黑色的伞撑在了她头顶，江熠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愣着干什么？走啊。”

他把伞往她这边倾了大半，自己的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黑色外套贴在背上，勾勒出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轮廓。“你怎么还没走？”苏念小声问，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肩头。

“等你啊。”江熠说得理所当然，脚下故意踩过水洼，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裤脚，惹得她轻呼一声。他低笑起来，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谁让你总慢吞吞的，像只小乌龟。”

那天的路好像格外长，雨敲在伞面上，发出单调的声响，却盖不住两人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到了苏念住的小区门口，她接过他递来的伞，想说句谢谢，却听见他低声说：“明天篮球赛，我给你留了前排的位置。”

他没等她回答，转身就冲进雨里，背影很快被夜色吞没。苏念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伞柄，站在雨里很久，直到裤脚冻得发硬才上楼。那晚她失眠了，眼前反复出现他被雨水打湿的发梢，和说“等你”时认真的眼神。

第二天，苏念终究还是去了篮球场。江熠穿着红色球衣，在球场上跑得像阵风，每次进球都会往她这边看，笑容比阳光还耀眼。中场休息时，他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把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塞给她，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烫得她赶紧缩回手。

“怎么样？帅不帅？”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球衣里。

苏念没说话，只是把拧开的水递给他，耳尖红得能滴出血。周围的口哨声此起彼伏，她却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原来被一个人这样放在心上，是这么让人慌乱又欢喜的事。那场球赛，江熠所在的班级赢了，他把奖杯高高举过头顶时，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像在宣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