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的这次欧洲之行,行程紧凑得如同上了发条的陀螺。为期十天的商务洽谈、项目考察和重要峰会,将他每一天的时间都切割成了以分钟计算的碎片。
他下榻在苏黎世湖畔的顶级酒店套房,窗外是如画的风景,但他却无暇欣赏,大部分时间都伏在案头,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文件,或是在视频会议中与总部团队进行着高效的远程协同。
只有在短暂的休息间隙,他才会拿起手机,翻看张哲瀚发来的家庭照片和视频。看着嘟嘟在足球场上奔跑的矫健身影,安安安静搭建乐高城堡的专注侧脸,糖糖穿着新裙子像只花蝴蝶一样转圈圈的可爱模样,以及张哲瀚偶尔自拍的、带着惬意笑容的脸庞,他紧绷的神经才能得到片刻的舒缓。家,是他征战商海时最温暖坚实的后盾和最深的牵挂。
他知道张哲瀚最近迷上了一款新出的团队竞技手游,有时深夜他忙完工作发信息过去,还会收到张哲瀚带着得意语气的回复:“刚带队逆风翻盘,五杀!帅不帅?”龚俊总是会笑着摇摇头,回复一句:“帅,我的瀚瀚最厉害。不过别玩太晚,早点休息。”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张哲瀚放松的一种方式,只要他开心,不影响健康,便由着他去。
然而,这份平静在行程第五天的下午被打破了。
他刚结束一场唇枪舌剑的并购谈判,回到酒店房间,正准备喝杯咖啡提神,私人手机的专属铃声——那是为家人设置的特别提示音——急促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嘟嘟的电话手表”。
龚俊有些意外,这个时间点,国内应该是晚上,嘟嘟怎么会用手表打电话?他立刻接起,语气温和:“喂,嘟嘟?”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嘟嘟平日清脆的声音,而是带着一丝急切和告密意味的压低了的童音:“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呀?你快回来吧!”
龚俊心头一紧,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声音立刻沉了下来:“嘟嘟,怎么了?慢慢说,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我今天跟妈妈去店里玩了!”嘟嘟语速很快,“然后……然后来了一个不认识的叔叔!他……他给妈妈送了好大一束花!红色的玫瑰花!可漂亮了!”
龚俊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微微泛白。送花?还是红玫瑰?他眸色沉了沉,但语气依旧保持着镇定,试图从小孩子可能表述不清的话里提取有效信息:“哦?是什么样的叔叔?妈妈认识他吗?”
“好像……好像认识吧?妈妈跟他说话了,还笑了……”嘟嘟努力回忆着,“那个叔叔长得……嗯,好像也挺高的,穿着西装……反正不是霄霄干妈也不是阿林杰西干妈他们!”
就在这时,电话背景音里传来糖糖奶声奶气、带着点委屈的嚷嚷:“爸爸!还有我!那个叔叔一直跟妈妈说话,妈妈都不陪宝宝玩拼图了!宝宝叫妈妈,妈妈就说等一下!”
紧接着,安安那特有的、冷静中带着一丝观察意味的童音也清晰地传了过来,像是在做补充报告:“爸爸,那个陌生叔叔和妈妈聊了大概十七分钟。妈妈笑了三次,点头五次。他离开后,妈妈把花放在前台了,没有带走。”
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虽然表述稚嫩,甚至可能带点被忽略的小情绪而夸大了事实,但拼凑起来的信息,足以在龚俊脑海里勾勒出一幅让他极其不悦的画面——一个陌生的、穿着得体的男人,在他龚俊的地盘上,给他龚俊的人,送上了象征爱意的红玫瑰,并且相谈甚欢,以至于忽略了他的孩子们!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酸涩的醋意,猛地窜上龚俊的心头。
“爸爸知道了。”龚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往往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谢谢嘟嘟、安安和糖糖告诉爸爸。你们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爸爸很快就回来。”
挂了电话,龚俊站在原地,深邃的眼眸里像是凝了一层寒霜。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按响了呼叫铃,将随行的首席助理召了进来。
“立刻查清楚,今天下午是谁去了小夫人在XX路的买手店,送了红玫瑰。”龚俊的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感情,“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越快越好。”
“是,龚总。”助理感受到老板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以龚家的能量,查这点小事易如反掌。不过半小时,一份详细的资料就摆在了龚俊的面前。
资料显示,送花者名叫周明轩,是一家新兴科技公司的合伙人,家境殷实,本人也算年轻有为,是张哲瀚那家买手店的常客。最近,他和张哲瀚在同一个游戏服务器里结识,因为技术相当,配合默契,经常组队打游戏,逐渐从线上发展到了线下接触。今天,他确实是借着到店购物为由,给张哲瀚送了一束花,表达好感。
“游戏网友……线下送花……”龚俊看着资料上周明轩那张还算端正的照片,眼神锐利得如同冰锥。
“张哲瀚…你真是出息了!”
他合上资料,对助理下达了第二个指令:“给我订最近一班回国的机票,现在,立刻。”
“可是龚总,明天上午还有和瑞士银行的重要会议……”助理试图提醒。
“推迟或者让郭副总去。”龚俊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现在必须回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龚俊几乎没有合眼。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孩子们的话,以及资料上周明轩的信息。
他知道张哲瀚的性子,大概率只是把对方当成普通的游戏玩伴和朋友,未必真有他心。但即便如此,一想到有别的男人怀着不明的心思接近张哲瀚,送他代表暧昧的花,还引得孩子们都注意到了,龚俊就觉得胸腔里堵着一团火,烧得他坐立难安。他的独占欲在那一刻膨胀到了极致。
当龚俊风尘仆仆、带着一身寒意推开家门时,已是国内的深夜。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夜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张哲瀚刚哄睡三个孩子,自己也洗了澡,正穿着一身柔软的丝质睡衣,窝在客厅沙发里,抱着平板电脑看综艺,手边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牛奶。
听到开门声,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到本该在万里之外的龚俊突然出现,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老公?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明天还有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龚俊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来先给他一个拥抱或亲吻。而是径直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脸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疲惫,有思念,但更多的是一种他看不懂的、压抑着的暗火。
“今天玩得开心吗?”龚俊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
张哲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还……还行啊。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太累了?”
龚俊没有回答,而是俯身,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打横抱起。
“哎!你干嘛!”张哲瀚惊呼一声,手里的平板差点掉在地上。
龚俊抱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二楼卧室,用脚踢开门,再反脚带上,动作一气呵成,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龚俊!你发什么疯!放我下来!”张哲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恼火,挣扎起来。
但龚俊的手臂如同铁箍,将他牢牢禁锢在怀里。走进卧室,他直接将人抛在了柔软的大床上,随即覆身而上,将他困在身下。
“我发疯?”龚俊低头,鼻尖几乎抵着张哲瀚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声音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是啊,我是要疯了。听说我不在的时候,有人给你送红玫瑰?还聊得很开心?嗯?我的瀚瀚现在魅力真大,打游戏都能打出追求者了?”
张哲瀚瞬间明白了过来。肯定是那三个小“叛徒”告了密!他心里一阵无语,又有点哭笑不得,试图解释:“你说周明轩?他就是我一游戏队友!今天来店里买东西,顺便送了束花,就是普通的客套而已!你至于吗?还专门从国外跑回来?”
“客套?”龚俊嗤笑一声,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掌控欲,“客套需要送红玫瑰?客套需要聊十七分钟,笑三次,点头五次?客套到连孩子们叫你都没空理会?”
张哲瀚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连笑了几次点头几次都知道?这简直是监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龚俊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消息来源,他此刻只想用最直接的方式,确认这个人的归属,抚平自己内心那翻江倒海的醋意和不安。
他不再给张哲瀚解释的机会,低头狠狠地堵住了那张还欲辩解的唇。
张哲瀚起初还气愤地推拒着他,但在龚俊强势的攻势和那隐含在粗暴下的、不易察觉的受伤与在乎中,身体渐渐软了下来。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醋狠了,也……想狠了。
接下来的夜晚,张哲瀚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龚总的怒火”和“秋后算账”。
直到天光微亮,这场漫长的“惩罚”才告一段落。
张哲瀚累得连指尖都动弹不得,浑身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一般,酸软不堪。他蜷缩在凌乱的被子里,眼角还挂着委屈的泪痕,沉沉睡去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三个小混蛋!胡说八道!害死我了!
而餍足后的龚俊,看着怀里人疲惫的睡颜,心疼和后知后觉的懊悔才慢慢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控,吓到他了。他轻轻吻去张哲瀚眼角的泪痕,将人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
………
张哲瀚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身体的酸痛和不适清晰地提醒着他昨晚经历了什么。而比身体更难受的,是心里那股又气又委屈的凉意。
是,他是见了游戏网友,也收了花。但他和那个周明轩清清白白,连暧昧都谈不上!他自认行事有分寸,从未有过任何越矩的念头和行为。可龚俊呢?不分青红皂白,仅凭孩子们可能夸大其词的几句话,就直接从国外杀回来,这样“审判”他,折腾他!甚至连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得他心脏细细密密地疼。
他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卧室,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孩子们的嬉笑声,心里的委屈更是达到了顶点。
好啊,你们父子四个一条心!大的蛮不讲理,小的胡说八道!都是白眼狼!
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张哲瀚掀开被子下床,腿一软差点摔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扶着墙,走到衣帽间,拿出一个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自己的衣服和日常用品。
他决定回娘家!立刻!马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但奇怪的是,并没有人上来询问。龚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哲瀚心里更凉了。行,都不在乎我是吧?我走!
他草草收拾了几件常穿的衣服和必需品,拉着行李箱,沉着脸下了楼。
客厅里,嘟嘟正坐在地毯上玩机器人,安安在看绘本,糖糖在摆弄她的洋娃娃。看到妈妈拉着行李箱下来,三个孩子都愣住了。
“妈妈,你要去哪里呀?”糖糖第一个跑过来,抱着张哲瀚的腿,仰着小脸问。
张哲瀚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想到就是这个小家伙添油加醋地告状,心里又气又无奈。他没好气地说:“妈妈回外婆家住几天!”
嘟嘟和安安也围了过来,脸上带着茫然和一丝不安。
“妈妈,你为什么突然要回外婆家?”嘟嘟问道。
“为什么?”张哲瀚冷笑一声,目光扫过三个孩子,“这得问问你们三个小‘功臣’啊!要不是你们在爸爸面前胡说八道,爸爸能连夜跑回来跟我发脾气吗?”
三个孩子被妈妈罕见的严厉语气吓到了,面面相觑。
安安小声辩解:“妈妈,我们没有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把看到的事情告诉爸爸……”
“看到的事情?”张哲瀚气结,“你们看到什么了?看到一个叔叔送花?看到妈妈跟人说话?然后呢?妈妈做什么对不起爸爸、对不起这个家的事情了吗?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几句话,爸爸他他……”他说到这里,又气又羞,难以启齿。
糖糖被妈妈的样子吓到了,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妈妈不要生气……宝宝不是故意的……宝宝只是想让妈妈快点回来陪我们玩……”
嘟嘟也低下了头,小声道:“爸爸问,我们就说了……我们不知道爸爸会生气……”
看着哭得伤心的女儿和面露愧疚的儿子们,张哲瀚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孩子们并非恶意,童言无忌,但他们无心的话语,确实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而最让他心寒的,是龚俊的态度。
他不想再跟孩子们多说,拉着行李箱,径直朝门口走去。
“妈妈!你不要走!”糖糖哭着追上来。
“妈妈!”嘟嘟和安安也急了,跟在后面。
张哲瀚狠下心,没有回头。他现在急需一个安静的空间,需要来自自己父母的温暖和安慰。他需要让龚俊知道,他张哲瀚不是他可以随意怀疑、肆意“惩罚”的所有物!他也有脾气,也需要尊重和信任!
他拉开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将孩子们焦急的呼喊和哭闹声关在了门后。
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张哲瀚拉着行李箱,走在通往小区门口的路上,背影决绝而孤单。他心里又气又委屈,还带着一丝对孩子们的担心和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对龚俊不信任的失望和愤怒。
这场由一束玫瑰花和三个“小叛徒”引发的风波,显然不会那么轻易地平息。龚总追妻火葬场的剧本,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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