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家的氛围,再次降到了冰点。
这次争吵的起因,比上次的事件还要微不足道——张哲瀚心血来潮,想把客厅那幅价格不菲的抽象画换成他自己淘来的一张色彩斑斓、笔触狂野,甚至有些凌乱的“后现代”作品。
龚俊下班回家,目光在触及新画作的瞬间就凝固了。他眉头紧锁,如同看到了手术台上最不愿见到的复杂病灶。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熟悉他的人都明白,这是风暴前的平静。
“新买的画呀!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活力?比之前那幅灰扑扑的有意思多了!”张哲瀚还沉浸在自己的审美愉悦中,没察觉到危险信号。
“活力?”龚俊推了推眼镜,走到画前,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混乱的色块,“色彩搭配毫无逻辑,构图失去平衡,笔触混乱体现不出任何技法,视觉焦点分散,长期观看会增加大脑视觉皮层的无意义负荷,容易引发烦躁情绪。
之前的画作虽然色调沉稳,但符合黄金分割比例,能营造稳定、宁静的家庭环境…”
他转过身,看着张哲瀚,语气是惯常的冷静剖析:“你的选择,从美学和心理学角度,都缺乏基本考量…”
张哲瀚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
又来了!又是这套该死的“逻辑”、“角度”、“考量”!仿佛他张哲瀚的一切喜好和决定,在龚俊那套标准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需要被纠正的错误!
“龚俊!”他声音拔高,带着被冒犯的怒气,“家里是住人的地方,不是你的手术室!什么东西都要摆得跟仪器一样整整齐齐,按你的标准来吗?我就喜欢这幅画!我觉得它好看!它让我开心!这不够吗?!”
“短暂的、缺乏根基的愉悦,往往伴随着长久的负面影响…”龚俊寸步不让,语气甚至更加冷硬,“家庭的整体环境和美学风格需要统一和协调,不能因为个人的一时兴起而被破坏。这幅画,与家里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拉低了整体的格调…”
“格调?什么格调?冷冰冰的没有人气的格调吗?”张哲瀚气得口不择言,积压已久的怨气再次爆发,“是不是在这个家里,所有东西,包括我和坚果,都得符合你龚大主任的‘格调’才行?不符合就是错的,就是需要被‘修正’的?!”
“我在就事论事,讨论这幅画的客观问题…”龚俊试图将话题拉回“理性”轨道,但这在情绪上头的张哲瀚听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客观?你的客观就是唯一的标准吗?!”张哲瀚猛地站起来,指着那幅画,“我告诉你,龚俊!这画我就挂这儿了!我看它能怎么增加我的‘无意义负荷’!我看它能怎么让我烦躁!”
他越说越激动,那种永远无法在“道理”上赢过对方的无力感,混合着不被尊重的委屈,让他眼眶发红,声音都带了颤音:“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好?连选幅画的资格都没有?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只会添乱、永远长不大的麻烦精?!”
“我没有这个意思…”龚俊的眉头拧得更紧,他似乎无法理解为什么张哲瀚会将一件小事上升到对人格的否定,“你不要无理取闹,过度引申…”
“我无理取闹?我过度引申?”张哲瀚简直要气笑了,他看着龚俊那张无论何时都保持冷静的脸,一股邪火直冲头顶,那句曾被严令禁止的、最伤人的话再次在舌尖滚动。
然而,这一次,他没机会说出口了。
就在他嘴唇翕动,即将吐出那两个字的瞬间,龚俊动了。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流露出受伤或震惊,他的眼神在那一刻骤然变得极其锐利和深沉,仿佛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等到了猎物最脆弱的时机。
他一步上前,速度快得惊人,一把攥住了张哲瀚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张哲瀚瞬间痛呼出声。
“唔!你干什么?!放开我!”张哲瀚挣扎着,却感觉手腕像是被铁钳箍住,动弹不得。
龚俊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另一只手直接揽住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扛上了肩头!标准的、不容反抗的“扛麻袋”姿势。
“龚俊!你放开我!混蛋!”张哲瀚又惊又怒,捶打着龚俊的后背,双腿乱蹬。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力量和掌控感的动作,让他心里猛地一慌。这次的龚俊,和以往任何一次争吵时的他都不同,没有了冷冰冰的说教,也没有了受伤的沉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危险的、绝对的掌控。
龚俊一言不发,扛着他,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主卧。
“砰!”
主卧的门被一脚踹开,又重重关上。张哲瀚被毫不温柔地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虽然不疼,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道让他头晕眼花。
他刚撑起身子,就看到龚俊站在床边,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的纽扣,一颗,两颗……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深邃、暗沉,翻涌着某种张哲瀚从未见过的、极具侵略性的情绪。
那不是怒气,至少不全是。那是一种更原始、更直接的东西——占有,和控制。
“你……你想干什么?”张哲瀚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这样的龚俊,让他感到陌生,也感到害怕。
龚俊没有回答,他脱下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张哲瀚身体两侧,将他困在方寸之间,呼吸灼热地喷在他的脸上。
“张哲瀚,”他开口,声音低哑得可怕,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给过你机会,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讲道理,沟通…”
他的指尖抚上张哲瀚因为激动和惊慌而泛红的脸颊,动作看似轻柔,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但显然,你更喜欢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分歧…”龚俊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酷的弧度,“或者说,你习惯于用失控的情绪和伤人的言语,来试探我的底线…”
张哲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反驳,却在对上龚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哑口无言。
“上次那两个字的教训,看来你并没有记住。”龚俊的指尖下滑,划过他的脖颈,停留在锁骨上,微微用力,“那么,这次,我换一种方式,让你记住…”
他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不是温柔的安抚,不是欲望的索取,而是带着惩罚性质的、粗暴的掠夺。
张哲瀚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龚俊。
平时的他,即使在情动时,也带着一种克制的、甚至可以说是“科学”的条理性。而此刻,所有的理性外衣都被剥去,只剩下最原始的、野性的征服欲。
这场单方面的“驯服”,持续了不知道多久。
当一切终于平息时,张哲瀚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龚俊的气息也有些不稳,但他很快平复下来。他起身,依旧像上次那样,去浴室拿了温热的湿毛巾,仔细地、沉默地替张哲瀚清理。
动作依旧轻柔,与刚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清理完毕,他躺回床上,将瘫软如泥的张哲瀚捞进怀里,紧紧抱住。
………
张哲瀚觉得自己快要碎了。
不是形容词,是字面意义上的,最后,他在这张床上瘫了整整两天了。
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他几乎没下过地。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倒抽冷气的嘶声和龇牙咧嘴的表情。
那个晚上,龚俊像是要把积攒的所有冷静自持都一次性燃烧殆尽,把他里里外外、翻来覆去地“收拾”得彻底没了脾气。
现在,脾气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后悔、委屈和……羞愤。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撩拨那头沉睡的雄狮,委屈于龚俊那毫不留情的“惩戒”手段,羞愤于自己最后竟然在那样的强势下……可耻地有了感觉,甚至哭着求饶,说了那么多没羞没臊的话。
“禽兽……混蛋……王八蛋!”张哲瀚趴在枕头上,有气无力地咒骂,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每骂一句,就牵扯到身后的伤处,疼得他“哎哟”一声,更加气闷。
龚俊倒是尽职尽责,请了假在家照顾他——如果那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照顾”也算照顾的话。
他准时端来清淡的饮食,严格按照医嘱给他上药(过程羞耻得张哲瀚想当场自尽),帮他按摩酸痛的腰腿(手法专业但毫无温情),甚至在他因为疼痛和烦躁发脾气时,也只是默默承受,或者用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他,直到张哲瀚自己先败下阵来。
这种沉默的、带着歉疚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反而让张哲瀚更加憋屈。他宁愿龚俊跟他吵,跟他闹,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所有的怨气都被无声地吸纳、化解,只留下他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张哲瀚把脸埋进枕头,闷声闷气地驱逐第N次进来送水的龚俊。
龚俊把水杯放在床头,看着他鸵鸟般的样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药在桌上,记得吃…”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房间,还轻轻带上了门。
听着关门声,张哲瀚更气了,抓起旁边的枕头就想砸过去,结果动作太大,牵动了某处,顿时疼得蜷缩起来,眼泪汪汪。
“呜……龚俊……我恨死你了……”他呜咽着,感觉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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