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扭伤

书名:沉沉
作者:阿拉滋滋

  张哲瀚在父母家的日子,表面平静,内里却心潮暗涌。

  最初几天,被愤怒和委屈支撑着,他还能硬起心肠,对龚俊的种种挽回举动视而不见。可当龚俊真的不再出现,连孩子们也不再被带来(他嘴上说不想见,心里却忍不住想念),那份强装的坚硬便渐渐露出了裂痕。

  家里空落落的,没有了孩子们的嬉闹声,没有了龚俊沉稳的气息,甚至连那点因为吃醋引发的“烦恼”都变得遥远。父母虽然心疼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但终究无法填补那种来自灵魂伴侣和骨肉至亲的空虚。

  他开始失眠,在深夜反复咀嚼那天的冲突。龚俊的失控固然可恨,但他最后那狼狈、卑微、甚至落泪的样子,也像一根刺,扎在张哲瀚心里,时不时地泛起细密的疼。他了解龚俊,那个男人何其骄傲,能让他露出那样脆弱的一面,或许……那份害怕失去的恐慌,并非全然是借口。

  这种纠结的情绪无处排遣,他便将精力发泄在了健身上。父母家没有专业的健身房,他便在客房里铺上瑜伽垫,跟着手机APP做高强度核心训练。仿佛只有让身体疲惫到极致,才能暂时忽略心里的混乱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想念。

  这天下午,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张哲瀚午睡醒来,觉得浑身不得劲,那种无所事事的空虚感再次袭来。他鬼使神差地又打开了健身APP,选了一个难度颇高的腹肌撕裂者课程。

  “让你胡思乱想!让你没出息还想他!”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的心态,咬着牙,一遍遍重复着卷腹、抬腿、平板支撑的动作。汗水浸湿了额发,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垫子上,腹部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传来灼热的酸胀感。

  他憋着一口气,想要突破极限,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什么,或者忘记什么。在一个需要极致核心控制的俄罗斯转体变式动作时,他因为心神不宁,腰部发力点稍微一偏,动作瞬间变形——

  “呃啊!”

  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左侧腰腹袭来,如同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张哲瀚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脱力,重重地瘫倒在瑜伽垫上,蜷缩成一团,脸色霎时惨白如纸。

  冷汗涔涔而下,比刚才运动出的热汗更冷更密。他大口喘着气,却不敢用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钻心的疼痛。他试图动一下,那疼痛更是排山倒海般涌来,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瀚瀚?你怎么了?”在客厅看电视的张妈妈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看到儿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

  “妈……我……我腰……好像扭了……”张哲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在发颤。

  张妈妈慌忙上前,想扶他又不敢乱动,急得直跺脚:“哎哟!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老张!老张!快过来!瀚瀚摔着了!”

  一阵兵荒马乱。

  张爸爸赶来,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张哲瀚挪到床上。家庭医生被紧急请来,仔细检查后,确诊是急性腰肌扭伤,伴有轻微的韧带拉伤,万幸没有伤到骨骼。

  “小哲啊,你这……运动也得循序渐进,不能操之过急啊!”医生看着张哲瀚疼得冷汗直冒的样子,无奈地摇头,“尤其您这身体,生过三个孩子,腰腹本就是薄弱环节…平时都应该细心保护的,这下好了,至少得卧床静养一周,配合冰敷、药油按摩,绝对不能乱动,不然留下病根就麻烦了。”

  医生留下了消炎镇痛的外用药油和口服药,又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才离开。

  张哲瀚趴在床上,腰上敷着冰袋,刺骨的凉意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但那股动弹不得的憋屈和狼狈,却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本来是想用运动麻痹自己,结果却弄巧成拙,把自己搞成了这副废人模样。

  他当然没告诉龚俊。

  一方面是因为还在赌气,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另一方面,也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和……心虚?毕竟,这伤多少有点“自作自受”的成分。

  张妈妈红着眼眶,一边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冰袋的位置,一边数落:“让你逞强!让你不听话!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这下好了,受罪的是谁?”

  张哲瀚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妈,你别说了……我难受……”

  “现在知道难受了?”张妈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你说你,跟俊俊闹别扭,拿自己身体撒什么气?他是不对,可你……”

  “妈!”张哲瀚打断她,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恳求,“别提他行吗?”

  张妈妈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去给他倒水拿药。

  接下来的两天,张哲瀚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卧床静养,听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是一种煎熬。他只能保持趴着或极其僵硬的侧卧姿势,连翻身都需要父母帮忙,动作稍微大一点,就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疼。上厕所成了最大的挑战,需要张爸爸半扶半抱,每一次都让他感到无比难堪和沮丧。

  那种身体失去自主控制力的感觉,比孕晚期时还要糟糕。至少那时候是幸福的负担,现在却纯属自己作出来的苦果。

  他心情低落到谷底。白天,听着窗外小区的喧闹,想着原本计划好要带孩子们去新开的乐园,想着店里新到的秋装系列还没最终拍板,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笼罩着他。晚上,伤口隐隐作痛,加上姿势别扭,他睡得极不安稳,常常半夜醒来,对着黑暗发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龚俊的脸,闪过孩子们的笑脸,心里空落落的,又酸又涩。

  他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父母虽然心疼,但也尊重他的意思,没有主动联系龚俊。

  然而,他低估了龚俊。

  那个男人虽然被他“勒令”不准出现,但心思何曾有一刻真正离开过他?

  龚俊表面上遵从了张哲瀚的“禁令”,没有再上门,也没有频繁打电话骚扰。但他几乎每天都会“偶遇”下楼买菜的张妈妈,或者晨练的张爸爸,不着痕迹地打听张哲瀚的情况。送的补品和点心更是从未间断,都是托张父母转交,从不提见面要求。

  他甚至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助理,每天在张家附近“蹲守”,不需要靠近,只需要远远确认张哲瀚是否安好,有没有出门散心。他太了解张哲瀚了,知道他心情不好时要么疯狂购物,要么疯狂健身,他怕他折腾自己。

  所以,当助理汇报,连续两天没有看到张哲瀚出门,甚至连在阳台透气的身影都没见到,反而看到家庭医生出入时,龚俊的心立刻揪紧了。

  他立刻拨通了张妈妈的电话,语气是掩饰不住的焦急:“妈,瀚瀚是不是不舒服?我这两天都没看到他出门。”

  张妈妈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啊?没……没有啊,他就是……有点懒,不想动……”

  “妈,”龚俊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您别骗我。我知道医生去过了。瀚瀚到底怎么了?您不告诉我,我现在就过去。”

  张妈妈架不住他的追问,加上也确实担心儿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就是扭了下腰,医生说要静养……瀚瀚不让我们告诉你,你也别太担心,养几天就好了……”

  扭伤?静养?

  龚俊握着手机,指节泛白。他几乎能想象出张哲瀚此刻趴在床上,疼得脸色发白,却还倔强地不想让他知道的模样。那个小傻子!总是这样!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吃了苦头就自己硬扛!

  一股混合着心疼、愤怒(气他不爱惜自己)、和强烈担忧的情绪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承诺。

  什么“不准来”,什么“需要时间”,统统见鬼去吧!

  他的瀚瀚受伤了,正躺在床上受苦!他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我马上过来。”龚俊说完这四个字,不等张妈妈回应,直接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办公室。

  雨后的傍晚,空气湿润,带着凉意。龚俊的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飞速驶向岳父母家。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张哲瀚痛苦蹙眉的样子,心里像被火烧一样焦灼。

  当他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房门外时,距离他上次在这里“罚站”哀求,仅仅过去了不到十天。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张妈妈,脸上带着为难和一丝如释重负:“俊俊,你怎么还是来了?瀚瀚他……”

  “妈,我知道。”龚俊打断她,目光坚定,“他在哪个房间?我去看他。”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告知。那种久居上位的强势和此刻作为丈夫的担忧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场。

  张妈妈叹了口气,侧身让他进来,指了指里面紧闭的客房房门:“在里头躺着呢……刚吃了药,可能睡着了。你……你好好跟他说,别又吵起来。”

  龚俊点点头,放轻脚步,走到客房门口。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情绪,轻轻转动门把手——

  门纹丝不动。

  从里面反锁了。

  显然,里面的张哲瀚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龚俊的心沉了一下,但他没有放弃,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放得极低极柔:“瀚瀚,是我。开门好不好?让我看看你。”

  里面一片死寂。

  “瀚瀚,我知道你受伤了…别瞒着我,让我进去看看,嗯?”龚俊耐着性子,继续敲门,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里面根本没有人。

  这种无声的抗拒,像一盆冷水,浇得龚俊心头冰凉。他知道,张哲瀚还在生气,或者说,那道心防比他想象的还要厚重。

  跟在后面的张妈妈看得着急,也上前敲门:“瀚瀚,开开门,俊俊来看你了,你让他看看伤得怎么样……”

  “妈!”门内终于传来了张哲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抵触和烦躁,“我没事!让他走!我不想见他!”

  那声音虽然刻意拔高,却难掩一丝虚弱和沙哑。

  龚俊听着,心疼得像被针扎一样。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决心。他不再敲门,而是直接对着门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室内每一个角落:

  “张哲瀚,你可以不开门。但我今天不会走。”

  “我就坐在门口。你一天不开门,我坐一天;你一辈子不开门,我坐一辈子。”

  “你可以不理我,可以骂我,甚至可以打我。但是,你别想再把我从你身边推开,尤其是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偏执的、不容置疑的坚决。

  说完,他竟真的不再试图开门,也不再多言,直接转身,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却没有坐下,而是就那么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毯上。位置正好对着客房门口,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

  他高大的身躯蜷缩在墙角,微微仰头靠着墙壁,闭上眼睛,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和担忧。那样子,竟有几分可怜的固执。

  张妈妈看着这一幕,又是心疼龚俊,又是担心儿子,左右为难,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去给龚俊倒了杯水,默默放在他手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驶过的声音。

  客房内,张哲瀚趴在床上,腰间的疼痛一阵阵袭来,冰袋已经化了,带来湿冷的黏腻感。他听着门外彻底安静下来,心里非但没有平静,反而更加烦躁不安。

  那个男人……他真的没走?他就坐在外面?

  他想象着龚俊坐在冰冷地板上的样子,心里堵得厉害。他不想见他!不想原谅他!可是……听到他那番话,听到他声音里的疲惫和坚决,为什么心里会这么乱?为什么会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努力忽略门外的存在,试图睡觉,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里的煎熬交织在一起,折磨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更久。他感觉口干舌燥,想喝水,床头柜上的水杯却已经空了。他尝试着自己挪动身体去拿,刚一动,腰上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几乎是同时,门外立刻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龚俊紧张的声音:“瀚瀚!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疼了?”

  张哲瀚咬着唇,不吭声。

  “瀚瀚?你说话!别吓我!”龚俊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敲门声也急切起来,“你是不是要喝水?还是想翻身?你开开门,让我帮你!”

  里面依旧沉默。

  龚俊急得在门口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他猛地停下,对着门板,声音因为焦急而沙哑不堪:“张哲瀚!你非要这样吗?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我?是!我混蛋!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你别跟自己过不去!你把门打开!算我求你了!”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几分绝望的哽咽。

  张哲瀚听着门外男人几乎失控的声音,感受着他那份毫不作伪的担忧和焦急,一直强撑着的坚硬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委屈、疼痛、还有这些天来的孤独和想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心理防线。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枕头。

  他不再压抑,发出了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门外的龚俊,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细微的哭声。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他不再犹豫,后退一步,沉声道:“瀚瀚,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了。”

  说完,他抬起脚,对着门锁附近的位置,用力踹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

  老式的门锁并不十分牢固,在龚俊盛怒和焦急下的全力一踹中,门板猛地弹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又一声闷响。

  客厅里的张父母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却看到龚俊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卧室。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张哲瀚趴在床上,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脸色苍白,嘴唇因为疼痛和哭泣而失去了血色。

  他听到破门的巨响,惊愕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冲进来的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了脆弱、狼狈和来不及掩饰的震惊。

  龚俊在看到张哲瀚这副样子的瞬间,所有焦急、怒火都化为了铺天盖地的心疼。他几步冲到床边,想碰他又不敢,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瀚瀚……别哭……我来了……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擦去他脸上的泪水,指尖却在碰到那冰凉皮肤时,感受到了一阵细微的颤抖。

  张哲瀚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带着哭腔,声音破碎地控诉:“你……你滚……呜…谁让你进来的?我都说了不想见你……你凭什么踹我的门……呜……”

  他哭得抽噎,牵扯到腰伤,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痛呼。

  “好好好,我滚,我滚……你别激动,小心腰……”龚俊看他疼得厉害,心都碎了,连忙安抚,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单膝跪在床边,目光迅速扫过张哲瀚的身体,最后落在他敷着已经化掉冰袋的腰上。

  “妈,新的冰袋和药油呢?”龚俊转头,对站在门口、一脸担忧的张父母问道,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沉稳,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张妈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去准备。

  龚俊回过头,看着依旧在流泪、却不再强硬赶他走的张哲瀚,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温柔的声音说:“瀚瀚,先处理伤口,好不好?等你舒服一点,要打要骂,都随你…”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心疼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

  张哲瀚别开脸,不再看他,但哭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算是默许了他的存在。

  龚俊心中稍定,知道这第一关,算是勉强过去了。他接过张妈妈递来的新冰袋和药油,示意二老先去休息,这里交给他。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龚俊小心翼翼地掀开张哲瀚腰间的薄毯,当看到那一片明显有些红肿、甚至带着些许青紫的肌肤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想象过会受伤,却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严重。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极轻极轻地抚上那红肿的边缘,声音沙哑得厉害:“怎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张哲瀚感受到他指尖的温热和那无法掩饰的心疼,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他咬着唇,闷闷地说:“不用你管……”

  龚俊不再多问,他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拿起冰袋,用干净的毛巾包裹好,动作极其轻柔地敷在伤处。冰凉的触感让张哲瀚微微瑟缩了一下,但很快,那镇痛的效果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龚俊就那样单膝跪在床边,一手稳稳地扶着冰袋,另一只手轻轻握住张哲瀚冰凉的手,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温度。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专注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疼痛而微蹙的眉头,看着他哭过后红肿的眼睛,看着他苍白脆弱的侧脸……每一眼,都让他的心疼上一分,悔恨加深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冰敷的时间到了。龚俊按照医生的嘱咐,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温热的手掌覆上张哲瀚受伤的腰肌。

  他的动作极其专业和温柔,先是轻轻按压周围的穴位,然后顺着肌肉纹理,用恰到好处的力道缓缓推揉。那温热带着药力的掌心,如同带有魔力,一点点驱散着深处的淤堵和疼痛。

  张哲瀚起初还有些僵硬,但在那舒适力道的按摩下,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连日来的疼痛、失眠和心累,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腰间那沉稳而温柔的力道,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属于龚俊的冷冽气息混合着药油的味道,一种久违的、被珍视和安全的感觉,悄然包裹了他。

  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强烈的疲惫感便席卷而来。在龚俊一下下耐心而温柔的按摩中,张哲瀚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竟就这样趴着睡了过去。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龚俊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缓缓落回了实处。他停下按摩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替他拉好被子,指尖极轻地拂开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的地上,静静地看着张哲瀚的睡颜,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夜色渐深,窗外万籁俱寂。

  龚俊没有丝毫睡意。他知道,身体的伤或许容易愈合,但心里的裂痕,需要他用加倍的耐心和爱去慢慢抚平。

  他轻轻握住张哲瀚露在被子外的手,低声呢喃,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瀚瀚,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跟你胡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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