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京的飞机上,陈姐把iPad递过来:“颁奖礼的流程。你和沈星舟的节目在中间段,双人合唱。彩排时间明天下午三点。”
林遇接过平板,滑动页面。金曲奖颁奖礼,一年一度。他和沈星舟提名了“最佳合作单曲”,就是云南回来后录的那首歌。
“沈星舟到了吗?”林遇问。
“今早到的,直接去工作室了。”陈姐顿了顿,“李哥说,他最近状态不太好。”
林遇抬眼:“怎么了?”
“不清楚,但听说是家里的事。”陈姐压低声音,“你也知道,沈星舟从来不提家里。”
林遇确实不知道。圈里没人知道沈星舟的家庭背景,他自己也讳莫如深。
“明天的彩排……”
“照常。”陈姐说,“工作归工作。”
林遇点点头,看向窗外。云层厚重,飞机正在穿越一片雨区。
第二天下午,彩排在颁奖礼场馆。
林遇到的时候,沈星舟已经在台上调试设备。他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来了?”沈星舟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有点空。
“嗯。”林遇走上舞台,“直接开始?”
“先过一遍。”
音乐响起。这首歌他们练过太多次,几乎成了肌肉记忆。但今天沈星舟的状态明显不对,音准没问题,但情绪很平,像在完成任务。
“停。”林遇示意音响师,“沈星舟,你昨晚没睡?”
沈星舟摘下帽子,眼下有淡淡的青黑:“睡了,不够。”
“那休息十分钟。”
两人走下舞台,在后台休息室坐下。沈星舟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贴在额头上。
“家里有事?”林遇问。
沈星舟动作一顿:“李哥跟你说了?”
“没说具体。”
“没什么大事。”沈星舟拧开瓶盖,“老问题。”
他不愿多说,林遇也就不问。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
“林遇。”沈星舟忽然开口,“如果你有一个选择,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圈子,你会走吗?”
林遇看向他。
“我不是说暂时休息,是说永远离开,不再回来。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
“为什么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沈星舟的眼睛很黑,像深井,“你会吗?”
林遇认真想了想。
“不知道。”他诚实地说,“我从小就演戏,除了这个,我好像不会做别的。”
“我也是。”沈星舟笑了笑,“除了唱歌,我什么都不会。”
“但你不是说想退圈?”
“想和做是两回事。”沈星舟把水瓶放在桌上,“就像很多人想死,但不会真的去死。”
这句话太重,林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抱歉,说重了。”沈星舟站起来,“继续彩排吧,我调整一下。”
重新上台,沈星舟的状态好了一些,但那种沉重感还在。林遇在他唱和声的部分,能听出声音里压抑的情绪。
彩排结束,导演走过来:“星舟,最后那个眼神给得不够,明天正式演出要再投入一点。”
“知道了。”
“还有林遇,你转身的时候稍微慢一点,给镜头留时间。”
“好。”
走出场馆,天已经黑了。沈星舟的车停在门口,他拉开车门前回头:“明天见。”
“明天见。”
林遇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车流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对劲。
颁奖礼当晚,红毯从下午四点开始。
林遇一身深蓝色丝绒西装,袖扣是沈星舟送的那对星星。沈星舟则穿了黑色西装,配银色胸针,是林遇送的月亮形状。
媒体区快门声此起彼伏,主持人问着惯例问题。
“二位今天有信心拿奖吗?”
沈星舟接过话筒:“随缘。”
林遇微笑:“能提名已经很荣幸了。”
“最近合作很多,感觉如何?”
这次是林遇回答:“很愉快,星舟是很专业的合作伙伴。”
沈星舟看了他一眼,补充:“林遇也是。”
很官方的回答,但足够让CP粉疯狂。
红毯结束,两人在后台汇合。化妆师最后一次补妆,造型师整理服装。离他们的节目还有半小时。
“紧张吗?”沈星舟问。
“有点。”林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还好吗?”
“还好。”
但林遇注意到,沈星舟的手指在微微发抖。很细微,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沈星舟。”林遇叫他。
“嗯?”
“不管发生什么,先把今晚的演出完成。”
沈星舟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
候场时,他们站在舞台侧幕。能听见前一个节目的音乐,和观众的掌声。沈星舟忽然说:“林遇,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沈星舟顿了顿,“没问我家里的事。”
林遇看向他:“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沈星舟沉默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主持人报幕,灯光暗下。他们走上舞台,聚光灯打下。
音乐响起。
林遇开口,声音清澈地穿透全场。沈星舟的和声紧随其后,低沉而有力。他们站在舞台两侧,目光在中央交汇。
副歌部分,两人向舞台中央靠近。林遇能看见沈星舟眼中的光,和额角细密的汗珠。
第二段主歌,沈星舟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情感。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丝不肯熄灭的火。
最后一句合唱,他们的手在空中相触,握住。不是设计好的动作,是即兴的,自然的。
掌声如雷。
下台时,沈星舟的手心都是汗。林遇没有松开,直到走进后台。
“表现得很好。”导演对他们竖起大拇指。
沈星舟松开手,深吸一口气:“我去趟洗手间。”
林遇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那点不安又浮上来。
颁奖环节在最后。当颁奖嘉宾念出“最佳合作单曲——《星与月》”时,林遇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们。
沈星舟站起来,和他拥抱。很轻,很快,但林遇感觉到他的手臂在抖。
走上领奖台,沈星舟让林遇先说感言。
“谢谢组委会,谢谢所有支持这首歌的人。”林遇握着奖杯,“也谢谢我的搭档,沈星舟。”
他把话筒递给沈星舟。
沈星舟看着台下,沉默了太久,久到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谢谢。”他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谢谢音乐,谢谢舞台。”
他停住了,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什么。
“也谢谢……”他的目光扫过林遇,“谢谢我的搭档。”
很简短的感言,但林遇听出了里面的重量。
下台后,沈星舟直接走向休息室。林遇跟上去,在走廊里追上他。
“沈星舟。”
沈星舟停住,背对着他。
“你没事吧?”
沈星舟转身,脸上是林遇从未见过的表情——疲惫,脆弱,像一碰就会碎。
“我父亲住院了。”他说,“癌症晚期。”
林遇怔住。
“李哥不让我说,怕影响工作。”沈星舟靠在墙上,“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什么时候的事?”
“三个月前。”沈星舟笑了,很苦,“云南录节目的时候,我正在医院和医生谈话。”
林遇想起云南那几天,沈星舟偶尔的走神,深夜的吉他声,和那个没说完的“如果”。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又能怎样?”沈星舟看着他,“你能替我照顾他?还是能替我难过?”
林遇语塞。
“抱歉,我不是故意……”沈星舟抹了把脸,“我累了,想先回去。”
“我送你。”
“不用,李哥在等我。”沈星舟站直身体,“明天还有工作,早点休息。”
他走了,留下林遇一个人站在走廊里。
颁奖礼还在继续,欢呼声从场内传来。林遇看着手里的奖杯,金属冰凉。
他忽然明白沈星舟问的那个问题。
“如果你有一个选择,可以彻底离开这个圈子,你会走吗?”
现在他有答案了。
如果有重要的人需要他,他会走。
但沈星舟走不了。他父亲需要钱治病,需要最好的医疗资源。而这些,只有这个圈子能给他。
林遇回到休息室,陈姐正在接电话,看见他,捂住话筒:“沈星舟怎么了?李哥说他状态很差。”
“家里有事。”林遇说,“很严重的事。”
陈姐沉默了几秒:“那明天的杂志拍摄……”
“推掉吧。”林遇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你确定?”
“确定。”
陈姐点点头,继续讲电话。
林遇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精致的妆容,完美的发型,像个面具。
他忽然很想卸掉这一切。
手机震动,是沈星舟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
林遇回:
-好好休息。
过了一会儿,沈星舟又发来:
-今天的奖杯,谢谢你。
林遇看着这行字,很久很久。
他想说点什么,安慰的话,或者只是“我在”。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发。
有些时候,语言太轻,承载不了真实的重量。
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只照亮表面,照不进阴影。
而他们站在光里,身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林遇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颁奖礼还在继续,音乐还在响,世界还在运转。
只有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今晚之后,沈星舟不再只是沈星舟。
他是儿子,是病人,是疲惫的旅人。
而林遇能做的,只有看着他走下去,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保持沉默。
颁奖礼后的第三天,林遇推掉了所有非必要工作。
陈姐看着他,欲言又止:“你确定要休息一周?《光影》那边的试镜……”
“推迟。”林遇翻看着医学资料,平板上打开了一长串关于癌症治疗的页面,“或者直接推掉。”
“那可是张导的电影!”
“我知道。”林遇抬头,“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陈姐叹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你和沈星舟……到底怎么回事?”
“他父亲病了,很严重。”
“所以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姐皱眉,“林遇,我知道你们最近走得近,但别太投入。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麻烦。”
林遇没说话。他知道陈姐说得对,但他做不到袖手旁观。
“就一周。”他说,“一周后,我恢复正常工作。”
陈姐看了他很久,最终站起来:“行,一周。但你要答应我,别把自己卷进去太深。”
“我尽量。”
陈姐离开后,林遇继续看资料。他在找最好的肿瘤医院,最权威的专家。下午三点,他给沈星舟发了条消息:
-在哪家医院?
沈星舟半小时后才回复:
-协和。
-病房号?
这次等了一个小时:
-903。但你别来。
林遇没回复。他收拾好东西,戴上帽子和口罩,叫了辆车。
协和医院肿瘤科,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人来人往,有病人坐在轮椅上,有家属端着饭盒快步走过。
林遇找到903病房,门虚掩着。他透过门缝,看见沈星舟背对着门口坐在床边,握着床上老人的手。
老人的头发花白,瘦得脱了形,但眉眼间还能看出沈星舟的影子。
林遇没有进去。他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压低帽檐。
大约二十分钟后,沈星舟出来了,看见他,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
“看看。”林遇站起来,“怎么样了?”
沈星舟看起来很疲惫,眼下乌青更重了:“不太好,医生说最多三个月。”
林遇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这样也好。”沈星舟靠在墙上,“他疼了大半年,早点解脱也是好事。”
这话说得很冷静,但林遇听出了里面的颤抖。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沈星舟看了他一眼:“不用。”
“沈星舟。”
“真的不用。”沈星舟重复,“这是我自己的事。”
护士从旁边经过,看了他们一眼。林遇压低声音:“至少让我陪你坐会儿。”
沈星舟沉默了很久,最终说:“楼下有家咖啡厅,去那儿吧。”
咖啡厅在医院对面,很安静。他们选了角落的位置,沈星舟点了美式,林遇要了柠檬水。
“你父亲……”林遇斟酌着开口,“知道你的工作吗?”
“知道,但不理解。”沈星舟搅拌着咖啡,“他是个中学音乐老师,一辈子清贫,觉得当明星不正经。我出道那年,他差点和我断绝关系。”
林遇静静听着。
“后来我赚了钱,给他买了房子,换了车,他还是不高兴。”沈星舟苦笑,“他说,我唱的那些歌没意义,比不上他教的那些老歌。”
“现在呢?”
“现在……”沈星舟顿了顿,“上次来看他,他说在电视上看见我了,唱得还行。”
这大概是这位老教师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你母亲呢?”
“在我十岁那年走了。”沈星舟说得很平静,“乳腺癌,发现得太晚。”
林遇心脏一紧。
“所以这次,”沈星舟看着窗外的车流,“我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我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贵的药,但还是……”
他没说完。
咖啡厅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林遇想起沈星舟在颁奖礼上的样子,那个站在聚光灯下,光芒四射的人。
而现在,他坐在这里,像一个普通的、疲惫的儿子。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林遇问。
“工作照常。”沈星舟说,“李哥说不能停,停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自己的身体呢?”
“我没事。”沈星舟喝了一口咖啡,“就是睡得少点。”
林遇看着他眼下的乌青,那绝对不是“睡得少点”能造成的。
“这几天我帮你照顾。”林遇说,“你可以去休息。”
“不用。”沈星舟拒绝得很干脆,“他是我爸,我自己来。”
林遇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他换了个方式:“那我陪你。两个人轮流,总比一个人硬撑好。”
沈星舟想拒绝,但对上林遇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你吧。”
他们在咖啡厅坐了一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在沉默。沈星舟偶尔看手机,回复工作消息。林遇看着他,突然想起云南那个夜晚,沈星舟弹吉他的样子。
那么自由,那么明亮。
而现在,他像被什么困住了。
“走吧。”沈星舟站起来,“我得回病房了。”
“我跟你一起。”
“林遇……”
“我就在外面坐着。”林遇说,“不打扰你。”
沈星舟最终妥协了。
回到病房区,沈星舟进去,林遇继续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他戴了口罩和帽子,没人认出他。
时间缓慢流逝。偶尔有医生进出病房,有护士推着治疗车经过。林遇看着窗外,天空从湛蓝渐渐变成橙红。
傍晚六点,沈星舟出来了。
“睡着了。”他说,“今天用了止痛药,能睡会儿。”
“你吃饭了吗?”
“不饿。”
“必须吃。”林遇站起来,“医院食堂还是外面?”
沈星舟看着他固执的表情,叹了口气:“食堂吧。”
医院的食堂很拥挤,弥漫着饭菜的味道。他们打了简单的两菜一汤,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沈星舟吃得很慢,没什么胃口。林遇把自己盘子里的红烧肉夹给他:“这个好吃。”
“你不用这样。”沈星舟说。
“我乐意。”
沈星舟顿了顿,把肉吃了。
饭后,他们回到病房外。沈星舟说:“你回去吧,明天还有工作。”
“我这周休息。”
“为什么?”
“想休息就休息了。”林遇说,“你别管。”
沈星舟看着他,眼神复杂。
“沈星舟,”林遇忽然说,“你别总想着一个人扛。”
“习惯了。”
“那就改掉这个习惯。”
沈星舟笑了,很淡的笑:“林遇,你有时候真不像这个圈子里的人。”
“像什么?”
“像……”沈星舟想了想,“像那种在学校里会帮同学写作业的好学生。”
林遇也笑了:“我确实是好学生。”
“我知道。”沈星舟靠在墙上,“选秀的时候,你笔记做得最全,动作记得最牢。老师都喜欢你。”
“那你呢?老师喜欢你吗?”
“不喜欢。”沈星舟说,“我总迟到,还不交作业。”
“但你还是出道了。”
“因为我唱歌好。”沈星舟很坦然,“老天爷赏饭吃,没办法。”
走廊的灯亮了,昏黄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林遇看着沈星舟的侧脸,突然很想抱抱他。
但他没有。
晚上八点,沈星舟父亲醒了。林遇留在外面,听见里面传来低声的交谈。听不清内容,但能听出沈星舟的声音很温柔。
九点,探视时间结束。沈星舟出来时,眼睛有点红。
“怎么了?”
“没事。”沈星舟揉了揉眼睛,“就是……他说想听我唱歌。”
“现在?”
“嗯,但我没唱。”沈星舟说,“病房里不方便。”
“可以去天台。”
沈星舟看向他。
“医院的天台应该没人。”林遇站起来,“我陪你去。”
他们坐电梯到顶楼,推开安全门。天台很空旷,夜风吹过,带着夏末的凉意。
远处是北京的夜景,灯火辉煌。
沈星舟靠在栏杆上,轻声哼唱起来。不是他的歌,是一首很老的民谣,《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的声音很轻,在风里几乎听不清。但林遇听得很仔细。
唱到一半,沈星舟停住了。
“唱不下去。”他说。
林遇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那就别唱了。”
他们并肩站着,看城市的灯光。很久很久,谁也没说话。
“林遇。”沈星舟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圈子了,你会记得我吗?”
“会。”
“记得什么?”
“记得你唱歌的样子,弹吉他的样子。”林遇说,“还有你现在这样,站在天台上的样子。”
沈星舟笑了:“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沈星舟没回答。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你知道吗,我其实挺羡慕你的。”
“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有选择。”沈星舟说,“你可以选择休息,可以选择不接工作,可以选择来医院陪我。而我……我只能往前走,不能停。”
林遇心脏一紧。
“但我也不后悔。”沈星舟继续说,“至少现在,我能给我爸最好的治疗。至少我唱的歌,有人听。”
他看向林遇:“这就够了。”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林遇突然意识到,沈星舟才二十多岁,却已经背负了这么多。
“沈星舟。”
“嗯?”
“你不是一个人。”林遇说,“至少现在,有我在。”
沈星舟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很亮。
“谢谢你。”他说。
很简单的三个字,但林遇听出了里面的重量。
他们又在天台上站了一会儿,直到风太大,才下楼。
离开医院前,林遇说:“明天我还会来。”
“不用……”
“我会来。”林遇打断他,“记得吃早饭。”
沈星舟最终点了点头。
林遇上车,回头看。沈星舟还站在医院门口,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很单薄。
车开远了,那个身影才转身走回医院。
林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想,如果这就是沈星舟的世界——医院,病房,止痛药,和即将到来的离别。
那么至少,他愿意走进去看看。
哪怕只是在边缘。
哪怕只是陪他站一会儿。
在这个圈子里,他们都在表演。演快乐,演从容,演无懈可击。
但在这里,在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里,在深夜的天台上,他们可以暂时卸下那些面具。
做两个普通的人。
一个疲惫的儿子。
和一个愿意陪伴的朋友。
这就够了。
至少今晚,够了。
他们已经,是朋友了,他会陪着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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