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然回来的时候,时处已经躺下了,拿着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还是蒋女士未雨绸缪,走之前还给我们留了不少口粮。”蒋辞盈是医生,自然对健康问题比较重视,家里的食材都是天然无公害的,她平时还会自学营养学,关注中医养生,家里书房里有很多她记下的滋补药方。
时处看到易安然回来,撑着身体就想坐起来,易安然赶紧快走两步把他拦住:“哎哎哎——别起来,好不容易出点汗,别再受凉了。”
易安然把托盘放下,拿起勺子示意时处:“别动嘛,我喂你吃。”
时处看到托盘里的饭菜:“点了外卖吗?”易安然顺着时处的目光看过去,摇摇头,平时蒋女士监督着,他们一家人几乎都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连上班也是在家里带便当,点外卖的次数扳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时处自律,不用督促,自己就不爱吃那些垃圾食品,也不点外卖,可易安然受不了,隔几天就自己偷摸满足一下自己,怕时处数落他,易安然赶紧解释:“公司给点的,我着急回来,就带回来吃了。”
“为了我吗?”时处很期待从易安然嘴里听到肯定的答案。
易安然支支吾吾的,他很清楚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那你不是生病了吗?”避重就轻,时处很轻易就听出来了。
“等蒋阿姨回来,我们一家人谈谈?”话一出口,时处立刻就后悔了,他真是生病生糊涂了,但覆水难收。
果然,听到这话,易安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炸了:“时处!”他叫了自己的全名,“不是没必要这么绝吧,这件事闹大了,对咱俩都没好处,你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呢!”
面对易安然的愤怒,时处只是淡淡地陈述现实:“我那天听到蒋阿姨说,要给你张罗相亲的事情了。”
“我又不会结婚!”
“那你能保证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相亲、不结婚吗?你能保证,你爸爸妈妈能答应吗?你是易家的孩子,唯一的孩子,你这样单身一个人你爸妈不可能不着急。”
易安然只觉得时处太不可理喻了:“时处你什么时候这么迂腐了,我爸妈没你想得那么古板封建!”想了想,易安然又补充说,“我谈不谈恋爱、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这些都不重要!我家没有皇位要继承!”
易安然的父亲是一位珠宝设计师,拥有艺术家独有的多情才思还有创造力,妈妈是一位医生,接受过高等教育,包容性也很强。按理说这样的家庭,孩子不会有催婚催生的压力。
但时处就是不安心,万一呢?会有好多因素的,比如……比如什么呢?时处想不出来,想不出来就更可怕了,未知的永远令人恐惧!
易安然累了,他不想和时处吵的,可是……好多东西他解释不清楚,就像时处也解释不清楚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的害怕恐惧,他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什么都要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可他已经得到了很多了——名誉、前途、金钱……可他仍然这么惊疑不定。
“哥,我……”
易安然抬手打断他要说的话:“我们不要再吵了,你身体重要。”
“哥,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和我亲近,是害怕和我亲近,还是害怕和任何人亲近?”
易安然看着时处的眼睛,犹豫了几秒,还是不想说出来:“好了,先把身体养好了啊,乖,听话。”
时处知道易安然在忍耐的边缘了,他很清楚再逼下去他们只会越闹越僵,于是乖乖地凑过去,就着易安然的手喝了粥。
“哥——”
易安然“咣”的一声放下手里的勺子,他现在听到时处叫他就头疼,时处看着易安然的样子,害怕地缩了缩身体。
“没事儿了,我就是……吃饱了……我想休息了。”
易安然闻言,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收拾好餐具,拿着托盘走到门口才说:“好好休息,还有……”易安然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多说,关上门,径直下楼了。
时处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眼眶里的泪水集满了,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
或许,他和易安然并不合适,或许他们就不应该在一起,他总是责怪自己太贪心,什么都想要,凡是自己能争取到的,他总是拼了命地去挣、去抢,他可以边准备考试边参加比赛,压力大到整宿整宿的失眠,可他就是什么都不想扔下,哪个都舍不得。
这一次,好不容易他想通了,他愿意放弃国际政法大学的offer,原本他打算设法让易安然和自己一同出国的,他真的没有办法忍受两人这么长时间的异地生活,但很明显易安然没有那么容易答应,就在刚刚,他想通了……
可是,易安然没给自己机会说出来。
时处在家里昏昏沉沉了好几天,期间易安然虽然寸步不离地照顾自己,可两人始终没有说上几句话,这种情形下,时处越发消沉,病也是越拖越久。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烟花在夜幕下绽放……
“哥,新年快乐。”时处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嗯。”自从两人吵过之后,他们已经好久没有正经交流过了。
时处犹豫着,看着独自在厨房忙活的易安然,犹豫着开口:“哥……我……那个……今年是大年三十。”
“嗯。”
“刚刚易叔叔他们发来了祝福视频,说有时差就不打视频了,让我们自己包饺子过年。”
“我也收到了。”
“哥,我也帮忙吧……我也会包……”饺子
“不用!”时处的话被打断,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易安然有心找补,“你身体还没好,再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快点去好好休息吧。”
“好,我不添麻烦了。”
不是麻烦!易安然放下手里的饺子皮,转身看着时处落寞的身影,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哎呀!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时,易安然的手机响起来了。
“易哥,新年快乐——”
“嗯,咋了?”
“是你之前让我查的事儿,有眉目了。”易安然知道,王景萧这小子打电话来肯定有事儿,之前逢年过节的也没见他向自己问好的。
“还是易哥料事如神啊,当年赛维雅纳有个叫蛇头的,还是我爷爷给解决的呢,这个人有个后代,叫孙泽,是个华裔,他当年和你弟弟他爸妈都接触过。”
王景萧他爷爷曾经在王家呆过很长时间,负责贴身保护王家当家人的安全,后来年纪大了,退了下来,还是王家给养老送终的。
“易哥你也知道,我爸妈走得早,要不是王家我也长不了这么大,只是现在王家的当家人早不是当年那一脉了,我们也就渐渐疏远了,不过我爷爷留下的东西中,我查出来一些眉目。
那个孙泽,私生活挺乱的,手上有一些他们家祖传的产业,不过早就洗白了,反正对外绝对合法合规,查不出什么来,所以我就找到了他的小情人儿,你别说还真让我查出来了!“
易安然把包好的饺子规整好,准备等下先把时处叫下来在下锅煮。
“这个孙泽,怎么是个华裔?蛇头是中国人?”
“不是,这个孙泽啊,13岁之前是中国人,后来跟着他妈移民过去的,改了国籍,他妈在那边二婚生了个小的,就把他给扔一边了,反正他和那一家人也没啥感情,成年后就自己出去闯荡了。
谁知道他还挺厉害,接手了蛇头的产业,虽然当年蛇头让我爷爷收拾的也不成气候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用了点儿法子,洗白了后自己也干出了点儿名堂。他就是个没脸没皮的老流氓,为了名正言顺地接管产业,直接认了蛇头当爹,也不知道人家在地底下同不同意,哈哈哈哈哈哈……”
易安然看了看时间,再拖下去估计时处会饿的受不了了,于是对电话那头说:“行了,你把查到的发我吧,我回头看。”
“好嘞——对了易哥,兄弟多嘴问一句啊,你弟弟真一次没查这事儿啊?这可是他爸妈,他就这么放下了!?听说他那个姐姐……”
“放下不好吗?许多人都放不下,一辈子折磨着自己,放下挺好的。”
电话那头听明白了易安然的意思,不再多嘴:“对,是兄弟不对了!给你和时处说声抱歉,那易哥你答应我那事儿……”
“行了,过了年我就替你出差去,还能坑你不成!”
王景萧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得给我女朋友庆生吗——易哥,初五就得走哈,可千万别忘了!”
易安然挂断电话,直接上楼去找了时处,说实话,他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时处对自己的心,易安然是明白的。是他自己的问题,如今却把时处折磨得这么难受,易安然打心里过意不去。
没再犹豫,易安然敲响了时处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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