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她们有什么好看的？

“好了，走吧，快开宴了。”皇帝说着，站起身，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寝殿，挺直的背脊彰显着皇家的傲骨，却只有顾泽暄知道，这不过只是伪装罢了。

只是强弩之末。

前世，便是这次春宴结束后不久，皇帝就因病去世了。

当时顾泽暄没有想太多，皇帝的身子骨不好使朝野皆知的事情，皇帝也从未想过在这种事情上多做隐瞒。

所以，也没人往其他方面去猜。

如果真是自然死亡那还好说，万一……

顾泽暄垂着眸子，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中，神色晦暗不明。

朝野中，裴炀的势力已经初具规模，很是棘手。

一旦皇帝出了什么意外，顾泽暄毫不怀疑那些人会直接把裴炀托上那个高位。

……

兴雅殿内

里间燃着炭火，暖意洋洋，驱散了周身的冰寒。

顾泽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裴砚正百般聊赖的支着脑袋，视线不知道被什么吸引了，连顾泽暄过去都没发现。

“想什么呢？”顾泽暄揉了揉小团子的脑袋，眉宇间的烦躁在霎那间消失殆尽，心情也平和了些许。

“皇叔？！”裴砚惊喜的回过头，便见顾泽暄唇角含笑，一双眸子里晶亮亮的，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裴砚的心脏砰砰乱跳，被那一瞬间的笑意晃了神，微微瞪大眼睛。

他好像真的，有些……

“裴砚？”见裴砚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顾泽暄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回神。”

“皇叔，你可算是回来了，这里也太无聊了。”裴砚控诉着，随即坐正身子，缓缓凑到顾泽暄身边，小手再次攥上了他的衣袍。

“你呀。”顾泽暄点了点他的额头，无奈的默许。

皇帝还没到，但春宴的气氛已经穿到了宫殿的各个角落。

顾泽暄端着酒杯，看着杯子里的澄色液体，眸色淡淡。

“皇叔，你尝尝这个，味道很好。”

裴砚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唇边，眸子里满是期待。

顾泽暄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塞了一嘴的糕点。

对于小孩子这般玩闹的举动，顾泽暄失笑，糕点味道很好，不甜不腻，不知道加了些什么配料，食之口齿留香。

“嗯，不错。”

顾泽暄微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

“陛下到！”

人未到，声先至。

殿内的人连忙起身，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心便不得而知了。

还是那每年一次例行不变的开场白，什么国家社稷，什么百姓安康，什么官名同乐云云。

好不容易等废话结束了，宴会才真正开始。

顾泽暄发现，今年的春宴上，似乎格外的不平静，内里外间都是满满的算计意味。

宫宴的另一角，裴炀的视线不自觉的好几次扫过顾泽暄身上，原来，那人竟是顾泽暄吗。

他的，皇叔啊。

裴炀知道顾泽暄这个人但一直没见过。

往年，在各种宴会上，顾泽暄都很少露面，再加上以往的宫宴的名单里不会有裴炀。

所以，裴炀他只知道他有个皇叔叫顾泽暄，皇叔地位很高，却从未见过真容。

如今一见，倒是让他有些情难自禁。

男人雪衣墨发，气质清冷矜贵，举手投足间，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人忍不住想要俯首。

“阿炀，阿炀…”突然的，耳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许久，顾泽暄身边那个凶巴巴的小孩子瞪了他好几眼。

那个人，是他的九皇弟——裴砚。

裴炀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塞感，那种感觉来的奇怪，走的也快，等裴炀想要深究的时候，那种感觉也已经消失了。

远处，他看见裴砚的唇动了几下，隔着远远的距离，裴炀却看清了他每一步都动作。

裴砚说，让他滚。

裴炀垂下脑袋，神色晦暗不明，他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时候得罪了他那九皇弟，他不知道裴砚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

因为顾泽暄吗？

裴炀想了想，否定了这个想法。

……

“别乱动，好好吃饭，回去可没有宵夜。”

看着裴砚一心二用不知道在做什么，顾泽暄握着竹筷的手紧了又紧，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皇叔，那个人一直在看你。”

谁知小团子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带着一点委屈的小嗓音向他告状。

顾泽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好与裴炀投过来的视线相对，只一眼，顾泽暄便移开了目光。

“不用管他，好好吃你的。”顾泽暄抿了抿唇，脸上的笑意收敛，竹筷轻轻现在碗沿，神情淡淡，仿佛对那窥视的视线毫不在乎。

要是是前世，裴炀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他怕是会高兴坏了，可是，事情没有如果。

那个深爱他的顾泽暄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不过是一头从地狱趴回来的恶鬼罢了。

“皇叔好像不高兴？因为二皇兄吗？”

刚开始，顾泽暄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二皇兄，愣了几秒，才知道裴砚指的是裴炀。

时间太久了，他都快要忘了，裴炀在就不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了。

“没有，你看错了。”

顾泽暄抿了抿唇，端起酒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却没敢给裴砚一个眼神。

裴砚知道，他猜对了。

顾泽暄与裴炀之间，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总之，他大概能感觉到，顾泽暄对裴炀很是抵触。

还有之前的那个李夕言和大理寺卿，顾泽暄似乎也不待见他们，以李夕言为甚。

这其间，发生过什么事情，裴砚不知道，甚至连他的暗网都没查到一丝一毫的踪迹。

唯一一点，就是曾经顾泽暄去暗阁名下的一处小楼定制过一套骑具，是给裴炀的。

裴砚正在思索，突然的，殿内的灯光尽数熄灭，顾泽暄条件反射的握住他的手腕，握的很紧，勒的他有些疼。

殿内的众人也都是一惊，纷纷站起身来。

大殿正中央响起一阵舒缓的乐声，下一秒，“蹭”的一声，殿内的灯光被再度点亮，众人抬眼看去，却见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大殿中央竟多出了十来个人。

她们身着一袭异域风情的红色纱衣，露出一截截玉藕似的手臂，和一双双笔直修长的腿。

舞女皆以轻纱覆面，容貌隐在面纱间，随着她们的舞动，似挑拨似的露出半张玉颜，转身的瞬间又迅速被隐藏在面纱间。

她们的脚踝上系着一串串银色的铃铛，舞步轻移，系在脚踝上的铃铛泠泠作响。

顾泽暄直觉不妙。

但其他人却看直了眼，一个个的盯着那些舞女却再也移不开目光。

唯一不受诱惑的，只有皇帝、顾泽暄、裴砚，以及，皇帝心中的最佳储君人选，当今三皇子裴齐。

顾泽暄心中有了计较，这些，大概是皇帝安排的，至于原因，顾泽暄暂时还猜不到。

顾泽暄微抿着唇，目光紧盯着那些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的身影。

一双手却在这时捂住了他的眼睛。

“皇叔，那些人有什么好看的？”

裴砚略显幽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闹。”顾泽暄无奈，伸手覆在裴砚捂着他眼睛的手上，将他的手拿了下来。

“我才没有，是皇叔被她们迷了眼。”裴砚轻哼一声，两手抱在抱在胸口，唇角下压。

“我只是在想事情，小砚误会了。”顾泽暄失笑，拉着小团子重新坐下，身边，那些人尚未回神，眼睛盯在那些舞女身上，一瞬都没有移开。

“皇叔贯会哄人，我才不信。”裴砚嘟着嘴，撇过头不看他。

顾泽暄只是轻轻一笑，将视线从裴砚身上转移。

他最近是有些惯着这个小家伙了，现在还知道冲他耍小脾气了。

真是…

但顾泽暄却没有感到烦腻，只是觉得，好像自从多了裴砚之后，他那按部就班的日子有了极大的改变。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在最初，顾泽暄把裴砚接回来，只是因为前世这人对自己的那一点关心，小团子刚开始很乖，也喜欢黏糊糊的跟在他身后，腻歪的叫他皇叔。

后来，这小家伙便学会得寸进尺了，一步步试探顾泽暄的底线。

顾泽暄觉得，自己的底线好像都被这小家伙拉低了不少。

但他却又偏偏甘之若饴。

顾泽暄叹了一口气，将头偏向一边，无意间对上了裴齐的视线。

裴齐冲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收回目光。

一曲终了，那些人还没醒过神来，一个个面露痴象，那里还有半分属于朝廷重臣的威严？

也不知道皇帝这一番举动是为了警告还是示好。

“皇叔，那些人身上有摄魂香。”

裴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泽暄偏过头，冲他挑了挑眉。

裴砚的身子几乎快要贴上他了，在外人看来，两人的身影几乎是交叠在一起。

也好在那些人还沉迷在舞女的那一支惊鸿舞中，尚未回神，不然，那就太尴尬了。

裴齐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秒，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味盎然，随即便很识时务的移开目光。